祁璟煜是在一阵灵力暖流中转醒的。
鹤泠不太会用治疗术,前世的她上个医术课犹如在听天书,可人家剑法术法又是一绝,即使偏科,实力也不容小觑。
除了被冠以剑道天才之名,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了。
比剑,她没输过,这也正是她的弱点,若想打败她,必须先擒住她的剑。
话虽如此,可剑道天才的剑也不是那么好擒的。
好在这小动物的的身上没什么新伤,大都是些结了痂或早已留了疤的旧伤。
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总感觉此物命途多舛。
鹤泠一边同情一边用自己贫瘠的治疗术法打在它身上,尔后发现效果甚微,认命地将它抱在怀里为它输起了灵力。
不久前,她操控几片树叶列出一个小型困兽阵,尖锐的叶片以高速刺进了虎兽的双眼,困住它一时。鹤泠便趁着这点时间一把捞起地上的血团子撒腿就跑,加持着御风疾咒眨眼间狂奔至数里开外,同时匿住声息,这才甩开了虎兽。
说出来可能不是太光彩,鹤泠前世这个时候和后面很长一段时间都很弱,她深知打不过就跑这个道理,自己若是没有那个实力,逞英雄只会有损仙途。
顶多就是翻越了几座山头吧。
虽然修者的身体素质是极好的,可就她如今的修为来看,这才哪到哪啊,方才消耗的体力已经让她精疲力尽了。
不过她还是没有放弃救下怀中的小东西。
“没想到是只小狐狸啊......”鹤泠见它有苏醒过来的迹象,感慨道。
小狐狸身上没有灵气,不是灵狐,就是只普通没有开化的动物。
如果忽略那毫不间断从它毛发中涌出的黑色气体的话。
这气体微弱,却令人感到极其的不舒服,若是鹤泠没猜错,这股气体应该是出自南边葬地混崖的死浊气。
葬地混崖毗邻东冥妖域和赤华、问虚、冯羽三大仙门,世人皆称其为修真界的地狱。
天地将其孕育成充满死浊气的深渊,而不幸掉入里面的,无论修者还是生灵,只有死路一条。死浊气惑人心智,吞人灵力,使得掉入里面的东西失去自我意识,成为啖尸鬼,啃食被丢下来的尸体。据说夜晚还会传来婴孩的哭声,极为阴森恐怖。
三大仙门已将此处列为禁地,并且在周边设置防护,以免有弟子不长眼睛掉下去或是胆大包天的想去一探究竟。
只有南冥妖域对此态度不清,似乎这个闻风丧胆的地方还成为了他们专门丢尸体的乱葬岗。
鹤泠前世没去过那里,只是在书中看过,对葬地混崖的最大印象还是当初师兄给她讲恐怖故事那会儿。
可这只小狐狸身上的死浊气是从葬地混崖中来的吗?那它根本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鹤泠用灵识探了探,却被死浊气无情的刺伤,灵台犹如针扎般疼痛。
紧闭双眼忍了会才稍微好一些,没想到这只小狐狸浑身都是死浊气,难怪那只虎兽会被狂化。
她速度快,看清了小狐狸身上其实是没有灵脉的,如果灵力被死浊气吞食的话,全身会留下一条干涸的灵脉。
可它什么都没有,让人不得不相信这就是一条简简单单、普普通通的狐狸。
但一只如此普通的狐狸是如何沾染上这般的死浊气?如果是从葬地混崖中沾染的,那肯定不可能,其一是此地凶险非常;其二是葬地混崖是在修真界,这只狐狸更像是凡界的狐狸。还有一个可能,就是鹤泠一开始判断失误,这根本就不是死浊气。
鹤泠停止为它输送灵气,抬起手指点了点它的额头,“小东西,你会说话吗?”
她此时此刻有些怀疑这只来历不明、身世不详的狐狸,万一它真的有灵力,会说话呢。
令人安心的暖流撤去后,小狐狸抬头不满地盯着鹤泠,脏兮兮的尾巴慢悠悠地甩了两下。
他当然会说,只不过灵力不够,一开口就是狐狸叫。
等等,这菜不会要把自己丢了吧?
“原来是个傻的。”鹤泠被一双豆豆眼盯着有些想笑,摇了摇头,再次凝起灵力输送给它,顺便又下了几个驱邪咒,试着能不能驱除掉那股刺痛她灵台的气体。
不想了,世间一切皆有缘法,相遇即是缘,毕竟这个世界的奥秘太多,她就算是重活一世在认知上也没有那么全面,若这真是个坏家伙,鹤泠只好自认倒霉了,因为她诚然不愿意多年前那一幕再次重演了。
小狐狸听她这样骂自己不由得有些好笑,怎么有人连骂人都不会,轻飘飘的,一点杀伤力也没有。
直到那股暖流再次涌上——
一会儿就好,就一会儿,他想。
祁珀煊应该不至于派一个炼气一重来杀他,无论是对谁来说简直是一种侮辱。
这个人的灵气让他感到久违的安心,像是跨越百年而来,能自愿溺在其中大梦一场。
亦是百年孤独后降下来的甘霖,不知抚上了哪处伤口。
他本以为这个脑子不太好使的凡人会死在因自己身上死浊气引诱而狂化的虎兽的利爪之下,为了甩开那只烦人的虎兽,他甚至做好了偷梁换柱再次自爆一次的准备。
不过在那之前,他发现有人在用神识窥视他,而且这个人的神识不弱,比起从前的自己有过掬之而无不及。
于是他倒下了。
如果祁珀煊的警惕过了百年还没消殆,派人再来取他性命的话,他至少可以等那人与虎兽打斗时妙遁,最坏就是自爆再死一次;若不是,那就装一下等来人把它救下。
再来,他便见到一个自己从前动动手指就能甩飞的炼气一重用一根儿戏般的树枝划伤虎兽的脸,留下一道他这个角度几乎看不见的血痕。
躺在地上的小狐狸抽了抽眼角。
竟然被开出隐藏款了,不过这样看来还有人给它陪葬,他恶劣地想。
然后自己就在那阵灵风中昏了过去。
鹤泠一把捏住小狐狸的后脖颈给狐拎在半空中,皱着眉头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好一会儿。
刚才没发现,现在仔细看来才觉着吓人,小狐狸的毛发像是被血浸了又浸,灰白中带着一些拧巴的黄,还混了些凝固的血色,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一股子奇怪的味道,很是不好闻。
鹤泠吸了吸鼻子,略带嫌弃道:“还真挺脏的。”
小狐狸听见后虚弱地抬起头又睁着一双豆豆眼盯着她,自然下垂的爪子轻轻抬起挠了两下空气,似乎在发泄对鹤泠的不满。
你也没好到哪里去,怎么有脸说我的,它无语地盯着鹤泠看了半响。
鹤泠把它拎的很高,小狐狸得以与其平视,直到这时他才清楚地看见了面前这个弱小的人类。
这个脑子给狗啃了的家伙看起来没多大的年纪,倒像是个人类幼崽,而且还跟自己一样落魄,头上那蓬乱的头发跟他之前被骗去掏的鸡窝有的一比,衣失原色,灰头土脸。
可是当他望进小乞丐那双清澈如海,明净如溪水的眼睛却不自觉的愣了愣。
落魄至此,眼睛莫名澄澈,与身上的脏乱相比显得格格不入,像是崖壁罅隙中冒出的细小嫩芽,靠着微弱的光,不知照亮了何人。
小狐狸默默地移开眼。
鹤泠忍住没笑,心道这小家伙还是能听得懂人话的,站起身拎着它寻了一条小溪。
溪流潺湲,时不时撞击着岸边生了青苔的石块,清鸣伶仃,如玉镯相碰那样清脆。
鹤泠在溪边蹲下身,一只手伸入春日里有些冰凉的小溪中打了个转转,随即托起一捧水像浇花一样浇到脏团子身上。
小狐狸被突如其来的凉意刺激到,悬在半空中的身子颤了颤。
“不好意思哈,”鹤泠嘴上说着,手里的动作没停,又捧起水淋在它身上,“遇到你的不久前我才修至炼气一重,刚刚又要逃跑又要救你的,这会没什么灵力了。”
倒也不是真的全部没有了,只是刚刚吸收的灵气确实有限,虽然她现在不入定也能从外界吸收一点若有若无的灵气,但是速度太慢,加之要恢复刚刚所消耗的灵力也需要一个周期,万一那虎兽又找到了他们的踪迹,鹤泠再成功逃跑的概率就有些小了。
小狐狸倒是不太在意什么虎兽不虎兽的,它在意的,是这个人类竟然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汲取到了灵气。转念一想,自己也在不久前不知道被什么力量莫名其妙地拉进了凡界,联想到她所说的,漆黑的豆豆眼中蒙上了一层淡淡的不可置信。
又一捧冷水浇头,小狐狸的脸色顿时垮了垮。
罢了,跟着她也不亏。
便也抑制住自己想拿爪子拍掉鹤泠给他浇水的手的想法,不再抗拒鹤泠揉搓他的毛。
他马上就能变成一只干净的狐狸了。
想到这里,小狐狸好心情地晃了晃那条脏兮兮地尾巴。
鹤泠拎着它的手有些酸,于是将整只狐放进了小溪中,小狐狸打了一个激灵,一动不动地立在溪水中。
小狐狸的毛有些长,大都打了结,鹤泠费了好大劲都没给它理顺,尔后耐心耗尽,在附近寻了一圈,捡起一块稍扁平的石头,用灵技给它磨平。
小狐狸从溪水中爬到岸上,抖了抖身上的水珠,疑惑地看向鹤泠。
鹤泠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你的毛又多又长还脏,理不顺洗不净,我给你把外面那层割去些,这样再长出的毛就好看了。”
小狐狸用有些怀疑的眼神看了看她。
莫非是看出自己不会了?鹤泠摸了摸鼻子,“你别担心,不会太难看。”
小狐狸不想相信她,但是相信与否自己都会被当做小白鼠,最后还是随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