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洗宫,抉择一念间,苏年也明白她继续这么和苏宇耗着根本抓不住袁兰清任何一点把柄,他有意要保他,她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魏安见她答应了就说:“公主不必害怕,公子到时候会细细说给你听的,您只要按照您父亲的吩咐来就好,到时候去了回云关公子就会带您离开这里。”
苏年平复了一下情绪说:“你进来的时候没人发现吗?你们到底有什么计划?”
“我从小在公子身边长大,最擅长的就是隐蔽,从来不会被人发现。”魏安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那我就先告退了,公主切勿冲动行事,等着去回云关就行。”说完他就从旁边的窗子翻出去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年靠在墙上,心里一阵苦涩弥漫,原来她身边一直有北离的人,他们肯定不是刚刚到,郑戈一定派人一直监视着她,又想想现在的局势,她这是非走不可了。
“年年!年年!”陆进在外面敲着门,“你怎么了?你把门打开!”
苏年擦了擦眼泪然后去开了门,陆进看她面色憔悴,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靠在他的肩膀上,自从回了皇宫后她就几乎没有一天安歇,现在出了这样的事让她一个人去那么远的他乡,他真的不敢想象她会痛苦成什么样子。
这是明晃晃的抢人,可他们却都无能为力,他抚摸着苏年的头像是抚着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呢喃着:“早知道就不带你回来了,你就不用遭受这些了,你要是真走了那我们也跟着你一起去。”
“陆叔,他说他能帮我找到袁兰清的罪证,我没有别的办法了。”苏年低声哽咽着说,“凭我一个,根本斗不过他们。”
“那么远的地方,怎么能忍心!”陆进真的没想到苏宇能无情到这种地步,本以为他会有一点怜悯没想到甩自己的女儿就跟甩物件一样,为了脱开所谓的罪名不惜牺牲掉一个女儿,让人切齿!
“你要是非走不可我就跟着你一起去,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反正我一个人也是了无牵挂。”陆进轻描淡写地说,他没有家人只把苏年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她无论做什么决定他都无条件支持她,哪怕远走异乡,只要对她有益他就无条件支持她。
“陆叔,谢谢你。”
“我也去,他们要是敢对你有杀心我就护着你。”厉风从暗处走出来,他整日都在默默忏悔,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如同枯死的树一样。
苏宇立刻召苏年入宫,又怕她会出什么乱子加派了好多人,但是这次苏年没有像前几次一样闹,她只是从容的走向他们中间,没有任何反抗。
“姐姐!”苏茵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来了,看到兰洗宫围了这么多人立马就急了,苏年看了她一眼,一个多月没见她好像变了很多,长大了,很干练的感觉,头发束成个马尾,也是一身白衣,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她淡淡的冲她一笑,苏茵指着他们说:“你们围在这里干什么?!”
“公主,我们也是奉圣旨办事,请您不要插手。”
“茵茵,你跑出来干什么?”苏澈发现苏茵又不见了急忙追出来。
“哥!你看他们!”苏茵赶紧指着那些士兵说。
“这是父皇的命令,我们别多管了。”
“父皇难道真的要把姐姐送到北离吗?”
“父皇都没把她当成女儿,跟我回去!”
“我不走!姐姐!”苏茵看着苏年的背影大喊。
苏年回头看了看她,眼神好似在看一个孩子,若是天下人都如你这般该多好。她转身义无反顾朝着皇宫走去,身后只剩下苏茵的呐喊无人应答。
“你这回倒是识相。”苏宇很满意苏年的反应,“识大体顾大局,果然还是得逼一逼你。”
“我答应去北离,不过我要带上我身边的两个人。”
“随你,你去了北离也就不属于我东梁的子民了。”苏宇赶人的态度很明确,苏年也早就不认他这个父亲了。
“你也不用收拾什么东西,今日就启程去吧。”
“这么急着赶我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苏年讥讽道。
“你现在说话注意一点,你二哥现在不在没人护你,听我的安排老老实实跟着郑戈去北离,算我最后一点仁慈。”苏宇阴霾地看了她一眼。
呵,仁慈,也是,现在没立马杀了她就够好了。苏年回来的时候无人知晓,走的时候人尽皆知,满城的人都知道苏年为了护下一国子民自愿去北离和亲无不赞叹她的胸襟,还有的人说她是罪妃之女理应去和亲。
苏年就在一片赞扬声中“风光”地离开了皇宫,坐在马车上她有些恍惚,她好似从来没有真正地回来过,倒是每一次的离开都实感倍增。
苏茵哭着要哭着去找苏年半路甩开了苏澈,苏年也不想逼急了苏宇手脚利索的就上了马车,苏茵只看到她一个残影,苏澈追上她:“茵茵,她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别追了!”
“你们就这么无情吗?你当初还夸她了怎么就变卦了!”苏茵哭喊着说。
“难道我们就有办法吗?别闹了!”
“我……”
“别胡闹了!跟哥哥回去!”
“姐姐……”苏茵眼睁睁看着马车消失在城门口,而她什么都做不了。
和苏茵的这么一点情分竟然就这么断了,她们相处才不过一夜她就已经对她影响这么大,苏年心里其实很喜欢这个妹妹哪怕她的母亲不喜欢她,她也偷偷想过她要是没有遭遇这种悲惨的命运是不是就会同她一样天真无邪,可惜……
仿佛有什么被远远的抛在了身后,变故来得突然,但是她心里莫名的感觉这一趟会是希望,那个人说不定真的可以助她找到真相,前路不管怎样她也得赌上一赌。
几个时辰后,到了回云关已经是傍晚了,晚霞满天,边塞刺骨的凉意可比皇城强多了,苏年第一次来到回云关。
苏典一直没走,他知道苏年答应了可是他根本救不了她,要不然他可以把她带到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再也没有人能害她,可是现在他不是为了自己的时候,郑戈突如其来的袭击就已经抵不住了,到时候四国联合那就是生灵涂炭。
他眼睁睁看着妹妹的马车越来越近,他呆呆地坐在原地像一尊雕像,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离别在即,静默如死灰。
苏年慢慢走下马车,郑戈在不远处默默注视着她,她还是白衣如初,黑发如瀑,天姿成韵,清丽无双,在这大漠之上如一朵盛开的雪莲。
苏年看到郑戈身穿银甲意气风发的样子,发丝在晚风的吹拂下飘扬,斜阳为他镀上了一层金,面容英俊让人赞一声“俊郎”!她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郑戈挑挑眉并不意外。
苏年走向哥哥:“二哥。”
苏典看着苏年平静的脸庞,心里的酸楚如倒翻的水一样整个人都被泡在这股情绪里,她肯定觉得哥哥很没用吧,连妹妹都保护不了。
苏年拍拍他的肩膀露出一抹笑说:“二哥,我来了。”
“年年……哥哥……哥哥没用……”苏典捂着眼睛挡住奔泻的泪水,苏年看向灿烂的夕阳思绪回到了陆进带她策马冲出苍山的那天,那天的朝阳和今天的夕阳一样耀眼。
朝为归,夕将离。
世事无常,分分合合。
世间所有情都会有别离,在回云终是要过了这亲情的关。
苏典暗暗啜泣着,苏年默默安慰着兄长,心底的悲伤渐渐涌上来,抽丝剥茧般一点点的露出来,过了几十年了,她一直在道别,一直在走向陌生的境遇,极端又无助,还好身边有二哥,可是这下这束光也要随着她的离开而消散。
郑戈看着苏年在夕阳下单薄的背影,心里生出了一些莫名的情绪,还没有见过这么瘦的女子,感觉随时要被这边塞的风吹走可又让人觉得坚韧不屈,郑戈想着自己跋涉千里就只为了她一个人比以往任何一次胜仗都有成就感,这种感觉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苏典哭了一会抬起头抹了抹眼泪,苏年看着他伤心的样子心里的苦涩也越来越重但她还是放轻了声音说:“二哥,不要难过,或许我这一趟真的会有所发现,你相信我。”
“你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又不熟悉,万一……”
“不会的,二哥,他既然说能帮我那我就赌上一回。而且我带了陆叔和厉风,不会有事的。”
“年年!你要是不想去就和二哥走!二哥就是死了也不让你去!”
“二哥,你还有更重要的事,你不能总是耗费在我身上,我本就是浮萍可你不一样,你还要保家卫国,还要娶妻生子,你不能这样。”
“可是你这一去……就怕是没有归期了……”苏典握住妹妹的手痛苦的说。
“二殿下,你觉得凭我的本事还护不了一个女人吗?还是说你觉得我会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下手?”郑戈走过来说,眉宇间的傲气横生,苏年看了他一眼又对苏典说:“二哥,不用担心他不是这种人,他和袁兰清不一样。”
“郑戈!”苏典嘶哑着声音喊道,“你非要如此吗?”
“二殿下,一天快过去了。”郑戈提醒道。
苏典此刻万念俱灰,他还能怎么办只能把自己的妹妹送出去,他紧紧握着苏年的手,苏年也紧紧握住哥哥的手,兄妹两人对望着仿佛要看到尽头,在战场上的苏典才是最英气的,这才是他,苏年都能想象到他打斗的样子,能有这么一个好哥哥她时常会在深夜里暗自流泪庆幸。
苏典看着苏年清理绝伦的面孔伸手细细抚摸着还眼含泪水地笑着:“我的妹妹怎么这么美啊!”
“二哥。”苏年紧紧拥住哥哥,泪水一滴一滴的落下来,苏典也紧紧抱住妹妹,心里万般不舍,如割肉一般。苏年在他耳边轻声说:“二哥,回去之后娶林莹莹为妻吧。”
“不了,你不在二哥就不娶。”
“二哥,我知道你对她有点感觉,你要是幸福了我也会跟着你幸福。”
“年年,哥哥更希望你能幸福。”
南回的大雁迁徙飞过,发出一阵阵哀鸣,回云落雁,离别终有期。
苏年身边跟着陆进和厉风,苏典知道厉风有一身武功就跟他说:“保护好她。”
“我一定拿我一命换她一命,绝不会让她随便死掉!”厉风发誓。
“二哥,保重,等我回来。”苏年上马车前又看了眼苏典,苏典强忍着悲痛笑着说:“二哥等你,你一定能回来!”
苏年微微一笑上了马车,郑戈朝他行了礼说:“二殿下也耽搁了一天了,我们马上就要启程,您也请回吧。”
“好好对我妹妹,要不然我就血洗北离!”苏典握紧腰间的剑整个人都绷着。
“那是自然,殿下,有缘再见,告辞。”说完郑戈就跨上马走到马车前面,苏年掀开帘子朝苏典喊着:“二哥!回去吧!你放心!我会没事的!”
“二殿下!放心吧!有我们两个在!”陆进也喊着。
“好,我等你们回来!年年!记住哥哥的话!一定要平安归来!”
“我会的!”
马车慢慢行驶,苏典的脚步不自觉的跟上去。
“殿下。”
北离的军队护在马车两旁,郑戈在最前面,马车慢慢的离回云关越来越远,苏典看着刚刚还在怀里的妹妹现在就已经去往他乡了,心碎成一片一片的,痛苦的不能自已。
夕阳落尽,最后一丝光线湮没,他不知站了多久看着马车消失在天边,仿佛永远都不会回来,然后连一点人影都看不到了,他眼里的光也慢慢熄灭,崩溃的失去理智。
离离回云,亲情难灭,过了这关便是异乡,亲情关过,兄妹分别。
莫要哀叹,只此留步;天道轮回,终有归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