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温下降得很快,早起已经能看见木栏上覆着薄薄一层露,林中枯死的落叶也越来越多。
钟离音默读着小笺上的字,品味了片刻便将之烧毁。
“红石,离山,两日,两批,叶承书。”
这是小笺上的内容,意为有两批北海红石在两日后入离山,由叶承书押送。
他将方尔辞留在钟离府的目的,便是制造更多与灵山派接触的机会。
打探了多日,消息终于送到他手上。
他抬头,望着门外的落叶出神。
张固子一开始就不是奔着试剑大会来的,来离山身边也没有带闻名在外的灵山五子。
这叶承书便是五子之首,他张固子的首徒。
五位弟子不可能都守在门派中,至少有二至三位在外行走,极大可能便是与这批北海红石有关。
钟离洛明不管事,钟离的家业在他手上难以扩大甚至有式微的迹象,认清这一点后,白氏在数年前就彻底接管钟离的产业。
过去一年多,白氏订下的红石遭朝廷惦记扣押,她怀疑是身边有内鬼在胳膊肘往外拐,却没有头绪。
而这一批红石,她显然没有告诉任何人,家里的账面也无迹可寻。
钟离音推测白氏是借了张固子之手,隐藏了这一披与离山的关系。
若这批红石顺利入山,那么内鬼出在自己身边的可能性,便会大大提高。
他轻轻皱眉,担忧这次传递消息是否有露出马脚。
但是担忧也无法,消息已经送出来了。
他缓步走向院内,思考起张固子。
张固子与白氏不知是多久之前开始接触,阿瑾栖枫剑成不久,他便悄无声息成为白氏的座上宾。
他确信这二人之间定是有什么交易。
交易的一面大概是阿瑾与鸢姑娘的婚事,而另一面,张固子绝不会平白替白氏运送红石,恐怕这批红石,他有入资。
大霁与北绒隔着一片山脉和冰原,山脉常年落雪,气温极低。
山脉之上有一处天然湖泊,这片湖泊呈淡淡粉色,便是北海。
而红石则是湖泊之下自然孕育出的红色矿石,因开采难度极大而稀少。
每次开采,都要人工下水确定位置,固定器皿。
深入骨髓的冰冷,要用生命来捂热。
基本每次的开采,都有工人丧命于北海,也正因如此,每一批红石,都是数量稀少却价格高昂,是普通铸剑世家难以承受的不菲。
过去两百年,红石被人发现和开采,原本只是富贵人家中的赏石。
某位铸剑师偶然发现这红矿能够锻造成器,且坚硬无比但是铸造难度极大,极少有铸剑师能够完全掌握红石能接受的捶打力度和火候,铸造出完美的红石之器。
铸造难度注定了红石之器的稀少。
也是因为稀少,大多数人不知红石之器的惊人,否则这试剑大会还能否如此平静他便无法预测了。
钟离洛明在十几年前用红石造出过一只袖箭,这只袖箭如今不知落入谁手,而之后他也再难复刻。
这年,钟离瑾却成功铸出栖枫,白氏也将之视作钟离振兴的机会。
若是阿瑾再度铸出一批同样的栖枫,灵山派的实力就要凌驾于所有门派之上。
“甚至超过了军队......”他喃喃自语。
“夫君,你怎的也不披一件斗篷?”苏暮秀见钟离音一人在树下,赶忙将他推进屋中。
她搓着丈夫的手,嘴角隐隐上扬,眉眼有说不出的喜悦。
“怎么了?这么开心?”他询问。
“昨日有些胸闷,本想着去郎中那随意瞧瞧,哪成想......”她抬起明眸,情意绵绵,“夫君,我有喜了。”
瞬间的失神,钟离音一时做不得反应。
片刻后,他露出了妻子期待的表情,轻声细语说着情话,将她搂入怀中。
在妻子看不见的一刻,眼神逐渐从喜悦归于平静,内心暗叹了一声。
明亮的石室内,钟离瑾一脸不耐陪着张未鸢参观自己的基地。
石室中陈列了钟离瑾锻造和收藏的各种武器,张未鸢看得眼睛放光。
石室隔绝了外界的气温,二人都穿着简单的长衫。
简洁的白裙勾勒出张未鸢曼妙的身姿,她有意向钟离瑾展示自己的美丽。
“你的力气怕是拉不开那弓。”他目不斜视,看着张未鸢拿起一把黑弓冷淡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她露出自信的笑容,拿起黑箭,瞄准钟离瑾,上弦拉弓。
嗖!
箭离弦,擦过钟离瑾脖子直直插入他后方的石壁。
他不信张未鸢敢杀他,但是箭矢靠近他还是忍不住闭上了眼。
直到箭矢不再弹动,他才睁开眼,入眼便是张未鸢嬉笑的脸,与自己只一指距离,二人的呼吸打在对方脸上,钟离瑾微怔。
片刻后,他皱眉,似有嫌恶后退一步。
“真没意思。”看他如惊弓之鸟,张未鸢手负黑弓,嗤笑一声。
“鸢姑娘看够了吧!”她的嗤笑触动了钟离瑾的神经,他沉下脸,“若你想要这弓,拿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