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后悔赠我不晴那一夜?”夙昼纵是敏锐地捕捉到她所有的情绪,抓到所有隐晦不明的重点,“还是后悔助我复仇?但那日死在不晴剑下的人有谁无辜?那日死于夙州的所有百姓谁非无辜?”
“我非无辜?”夙昼笑起来,他环视着此间没落的水下城池,在深不见底的水渊里,沉没着从前那一座春有赏花宴,冬有温酒会的夙州城,承载着他少时儿时所有的欢乐。
眸光落在容晚脸上,他眼中再无泪意,细密的血丝爬上瞳仁,语气皆是悲凉:“我不无辜吗?”
他大笑起来:“薛、钟、夙三姓之盟,以彼此亲生之子为盟约,居然是为了一个不知真假的预言?三界共主这样可怕吗?可我从未想过争权夺利,是命运将我一步步推到如今。”
“不是命运。”容晚轻声说:“是我。”
隔绝的阵印被打破,褚华秋看见玄衣公子忽然出现在眼前,神色好似很淡定,可剧烈起伏的胸膛又显得他很生气。
见到容晚跟着出来,眼神低落,褚扶光凑上去笑:“大小姐,你用了什么术法,能让我们避水而行,且不会漂浮呢?”
“这样,伸手。”容晚弯起一丝笑。她将符文阵印画在褚扶光手心,“我改了原先的阵印,你维持不住的时候,就会生效。有些难,但你似乎天赋不错。”
金光映得他们如在日光之下,夙昼脚步已至门口,余光中的她被飘扬乌发遮住眸光,却挡不住碎意。
从前,容晚也曾在他掌心画下无数阵印,细细讲解,大多时候,她会夸他是天赋极佳之人。
后来她抱着他,希望他归于她。
是非无辜都不重要了,他剔除所有的念头,走至容晚身前,一抬手,围着她的两个少年被挪至墙角。他单膝跪在她身前,仰头望她。
“我归于你。”夙昼轻轻握住她的手,歉意自责漫上眼眶,泪意盈盈,“容晚,我归于你。是非无辜,不及你重。”
“阿昼。”容晚含笑望他,抚上他的脸颊、眉眼,毫无介怀之意:“我不在意的。相反,我乐意听你说这些。”
世间囚牢万万,唯有心牢难破。夙昼被困住了。自那一个雪夜起,同整个夙州一起困在了过去。
“你只是被困住了,”容晚同他额间相抵,“我都明白。”
眼中不见怒意,未曾有过一分介怀,只是浓重的疼惜。
不曾怨我,倒是我险些负她。夙昼闭了闭眼,倚在她膝上,轻抚顺着颈后往下,放松他紧绷的颈背。
“阿昼,你比我勇敢。而我或许有些卑劣。”容晚一下下轻拍他,“我知道我们之间所隔甚多,但我想自私一段时间……我想和你在一起,过一段无关其他的日子,好不好?”
夙昼随意地席地而坐,环着她的腰身,闷闷说了声,“好。”
怀中人不过是太想和她在一起,毫无阻隔地在一起,他只想解决掉所有的问题。可事与愿违,太多太多的阻碍挡在中间。
躲起来吧,就像胆怯的幼鸟一样,相拥着取暖,直到风雨将至。
等到九方莲挣开眼睛,小树累得喘气,容晚在一旁替他扇着扇子,像从前在衡游的丹房里为他扇风一样。
而夙昼被褚华秋和褚扶光拉着,教他们仙魔棋的规则,他脸色铁青,不愿意教,却磨不过小孩,将玩法规则细细讲了一通。
第三盘时,褚扶光便能反杀夙昼,赢他三子。
“我累了,你们小孩自己玩。”夙昼佯装自在地挪到容晚身旁。
两个小孩正玩得火热,容晚收回目光,笑道:“这些年还是下不会?”
“太幼稚,无心钻研。”夙昼气定神闲,“不好玩。”
“这样啊……”容晚朝他扇了一下风,“有没有凉快一点?”
“嗯?”夙昼不明所以,配合着答道:“有。”
“那就不要脑瓜一热,说大话。阿昼,承认自己有不擅长的事并不丢人。就像我,当年仙门史和灵植课修得不能再烂,全靠——”
全靠衡游接济,他们彼此心知肚明,却谁都没有说出口。
“大小姐!”褚华秋惊恐地叫了一声。
九方莲的身下诞生出一个血色的繁复阵印,涉及无数地点的传送阵印,其间符文交错不成线。
设阵之人极慧,竟能利用空间将传送阵改为杀阵,他们恐怕都要符文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