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息,吐纳,二诀并起,则稳固己身,夯实基础。”
自从一入开窍境界,沈归元便觉得体内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不用斧钺,便能以手劈木,以气断石。无需睁眼,便能以神识外放,观测周遭。
灵力汹涌不息,也不再像引气的时候,经常灵气枯竭,需要休息数个时辰,才能接着投身修行。
念头至此,沈归元稍稍放出些灵气,汇聚在手中,这些几近透明的灵气被变换成各种形态。
只是感受之下,灵气虽然充盈,却相当虚浮。
那穴海之上的六层玉阶的确不假,但实际感受下来,恐怕只是开窍一重圆满的层次。
就连第二天前去偏殿帮忙炼丹,纯质子也没发现他真正的境界所在。
只是不住点头,甩了几粒固本培元丹过来,说是能稳固境界。
又传授几句修行口诀,有助于领悟法门。
说起来,今天纯质子就要来检查流水术的修习进度了。
沈归元有点纳闷这老家伙近来对自己怎么如此上心?
仅是帮他炼丹有功,倒也不必如此。也不见他去过别的弟子住处,传授许多。
想到这,沈归元好像明白些什么。
按着纯质子传授的口诀,他接着在小院里拔剑舞动,感受体内灵气运转的变化。
仅是舞动起剑,便令沈归元思绪渐渐回到从前。
记得这套剑法还是白清茗亲手教他的。
她说这剑法是父亲在二人幼时教给他们的,可惜沈归元疏懒成性,久不练习,便渐渐搁下。
再拾起时,早已忘下,白清茗就一招一式教给他,不厌其烦。
须臾,有人敲响了木门,沈归元刚欲过去,纯质子便已经推门而入了。
跟在后面的还有一个少女,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朔月。
“道长稍候,晚辈去准备些茶水。”沈归元朝二人拱手,便准备回屋。
纯质子一把拦住他,道:“不用那么麻烦,这次来是有事相谈。”
“流水术学的怎么样了?”
“进展还可以,就是无人切磋,不知道是什么水平。”
“喏。”纯质子等的就是这句话,指着身后朔月,笑着说,“朔月这孩子刚突破开窍二重,正好需要切磋体悟一番。”
“你新修法门,也需对练,才知自己适合些什么。那日朔月见过你之后,便说这位师兄挺有意思,所以我把她叫来了。”
“熟人切磋好商量些。”
沈归元闻言,看了一眼朔月。
朔月傻了,听到纯质子这自爆式发言,唇角猛地一抽,愣是把情绪压下去了。
朝前走了几步,随后倏地从剑鞘中拔出剑来,已是摆好了架势。
“沈师兄,从师父那听说,您短短几日便引气入体,练就开窍一重。还望手下留情。”
朔月浅浅一笑,“请。”
她因年纪尚小,不敢托大,称呼上也无所谓先后。
“有劳师姐。”
沈归元他俩各论各的,相对拱手,同样拔剑。
沈归元初入开窍,也不扭捏,率先进攻。
自行周天运转而起,眼前的一切好像都变得有迹可循。
一剑过去,裹挟着灵气汹涌而来。
朔月轻巧一格,便见势挡下。
以守代攻,反推出去,轻松无比。
沈归元剑招不乱,于缝隙中寻找机会。
来回过了几招,他便熟知了朔月的出招风格。
当即催动起流水术,又迎上那一剑,被顺势化解。
不过意料之中,化解之剑陡然变势,以劈代刺。
朔月游刃有余,以灵气护住周身,抬手挡住,接住那剑。
可沈归元的剑身在进攻中发出一阵如水势的响动,那响动极细,却在短短几息之间变为咆哮。
骤然被一道水柱包裹,剑气四溢。
流水术虽是入门弟子所学低阶法门,但功能甚多,全凭修士如何使用。
或直接催动,甩出高速飞行的水滴伤人。
或积攒势头,藏于身后,近身猛挥,以作出其不意。
纯质子看着这一幕,也略有吃惊。
此子天赋超然,竟将流水化作剑气,用作攻势。
要知道流水术准备时间本就不短,更遑论这还是在瞬息之间。
只能是这小子事先就已准备好,交战中见势而发。
想了想,纯质子终是叹了口气,表示理解。
其实这两天他已从钟秀那里得知,沈归元便是那身携紫气的新弟子。
所以才献媚一般频频前来,照顾有加。
担心之余,也生出惊喜。
此人处事老练,那便趁他还在这纯质观时,好好培养,日后在宗门发光发热,指不定还能提点他这老东西一番。
到了他这个年纪,除了能多活些日子,修行也能更上一层,还能有什么想法呢。
朔月额角滴汗,本来游刃有余,心想不能欺负新人。
结果一看这漫天水剑,威压如山一般,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急忙催动法诀,反应却又慢了。
这才惊觉乱了道心,那漫天水剑已来到面前。
朔月忍不住后撤,险些跌倒。不成想,那水剑在眼前一寸处,灵气尽消。
“师姐,承让。”沈归元拱手。
朔月呆住,半晌才反应过来,劫后余生的感觉令她冷汗淋漓。
胸脯微微颤动,大喘着气。
抬眼看了看沈归元,却发现他居然一脸轻松。
朔月紧咬着嘴唇,身子在风中颤抖。
“师父,我还要比!”她扭头去看纯质子,倔强地说。
“赢了也罢,你沈师弟初入仙途……啊?输了?”
纯质子愣了片刻,也没反应过来。
不是,你这就赢了?
朔月天赋也绝不算低,还打不过你个刚开窍的?
她刚突破的二重啊!
输也输了,还能怎样。纯质子只好打圆场:“咳咳,同门比试而已,朔月你还需好生修行,不要乱了心性。”
“可是师父,您又哪里说过沈师兄修为高深,只说师兄刚入了一重,才几回合我就败了。”朔月幽怨地看着纯质子,“师父骗我好苦。”
沈归元哪又不知朔月心中所想,他头一回跟人切磋,不知收力。
索性顺嘴,再比一次作罢。
“道长啊,师姐明显没有动用全力,是怕伤到我。”
“也好,那就再比一次!”纯质子有台阶下,高兴还来不及。
于是二人又摆好架势,这次朔月不再收手,抿着嘴,神态不像开始那样淡然。
沈归元心里暗笑,毕竟年纪还小,争强好胜很正常。
还是他先出手,水剑刺出,却扑了空。
收剑途中,朔月已是反攻而至,身若游龙。
只听得一声悦耳低吟响起:
“云开!”
言毕一剑劈过,这一式剑气纵横,搅动起巨风,磅礴杀伐尤为势大。
沈归元一惊,看来是动真格了。
当下不敢保留,全力迎上。
如此十几个回合以后,沈归元自知不敌,拱手认输。
朔月收剑入鞘,态度反倒软了几分。
但还是忍不住说道,“师兄……是看不起朔月吗?”
“这是什么话。”沈归元笑着安慰,“师姐实力如此,我输得不冤。”
“刚才只是钻了空子。”
朔月沉默,悄悄走到纯质子身后去了。
纯质子笑呵呵地,拍了拍沈归元的肩膀,渡过一缕神识,传音道:“朔月心思细腻,胜负心太重,打压一下倒也无妨。”
“会不会过头了?”
“不会不会。”纯质子直摆手,然后拿出一卷告示,丢给沈归元,“其实我来另有要事。”
“这些天山里有妖兽作乱。”
“死了四个开窍境弟子。”声音这时低了几个度。
沈归元怔住,“死了四个?咱们宗门有这等危险的妖兽?”
“说起来,此事还是因我而起。”纯质子叹了口气。
“前些年我任职山门值守,巡视中发现一只狼形妖兽。那是一副可以入药炼丹的好药材,我就跟着入了洞穴,竟发现另有几只幼崽。”
“动手后,那妖兽临死,居然化形一妇人,跪在我面前,求我饶过她的几个孩子。当时也是动了恻隐之心,就放过了它们。”
“之后再也没见过,只当是离开了道清群山,就没放在心上。想不到酿出了这么大的祸患。”
沈归元没有接话,静静等待下文。
“我想带几个弟子去历练一番。恰好你入了开窍,又恰好过了测试,不如跟我前去,兴许对你修行有帮助。”
“这次我会出手杀了那畜生!”
原来是因为这事?沈归元心想。
外出历练倒也无妨,只是死了四个宗门弟子,那凶兽定然不是好对付的。
纯质子估摸也没指望他能派上什么用场,那就瞅准时机,如果情况不对,就赶紧跑。
当下作揖:“多谢道长!”
“诶诶!小友何故如此。”纯质子急忙扶他,“时候也不早了,我已向藏经阁为你申请了资格,你可以前去挑选几门法术修习。”
“修行路上多坎坷,仍需多努力啊!回见!”
说罢,纯质子从袖袍里飞出一道令牌,飘然落在沈归元的手中。
朔月小声说了句沈师兄再见,便轻轻掩上门跟上了师父。
临走还不忘偷看沈归元几眼,只是眼神颇为幽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