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两声巨响后,太后一脸木然地瘫倒在地。
秦梦归在文景吾抬眸时,飞快奔过去踮脚挡在他面前,伸手遮住他的双眸颤声道:“不要看,不要看……”
文景吾怔怔瞧着秦梦归,过了半晌,一行清泪突然从左眼滑了下来。他轻笑着抹掉泪,转身道:“回宫。”
“是。”席公公颔首,接着一道响彻崇华殿的嗓音道,“皇上起驾回宫!”
秦梦归不敢回头看庭院,她慌忙抹掉脸上的泪,蹲下身去扶太后,却被太后一把推开,跌倒在冰冷的台阶上。
须臾,太后用抠出血的手慢慢往前爬,一点一点地爬向庭院。在太阳地里,那两具小小的身子还有着暖暖的温度,仿佛没有逝去,只是安静地睡着了。
太后把他们搂在怀里,嘴角含笑地擦着他们脸上的血污:“不疼不疼,娘吹吹就不疼了。”
到底是谁错了呢?
秦梦归神色复杂地爬起来,看着满脸慈爱的太后,一时竟不知她究竟该唾弃她还是同情她。
于那两个孩童,她把他们养在身边,宠得上了天。却把她另一个儿子当成皇上,联合外戚算计他,把他置于危险之地。
“凤姐姐……啊!”此时蓝画贞跑了进来,瞧见庭院之景,她忍不住惊呼道,“发生何……”
下一瞬,她的声音淹没在秦梦归掌心里,秦梦归捂住她的嘴,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嘘,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说,一会儿回去再告诉你。”
……
另一边,文鹤书等在御书房,待文景吾进来,他便起身迎了上去,担忧道:“皇兄,如何,母后可还好?”
“无妨。”文景吾淡淡瞥了他一眼,走到御座坐下,“五弟倒是来得早。”
“臣弟昨夜一夜未眠,天未亮就进了宫候着。”文鹤书抿了抿唇,微不可闻地低叹道,“母后她……她也养了鹤书十余年。”
文鹤书的生母乃是姜国送先王的大美人——莲贵妃,年代虽已久远,但她的美却从未褪色。在姜王后月牙儿出现前,莲贵妃是姜国第一美人,她身子纤细,体态轻盈,尤擅莲花舞,先王喜爱得不得了,赐号莲贵妃。
莲贵妃诞下先王第五子文鹤书后,先王更是独宠于她,只可惜天妒红颜,在莲贵妃二十三岁,也就是文鹤书五岁时,突然染了重病,撒手人寰。
先王后蓝吉儿怜幼子无母,主动把文鹤书接到崇华宫同文景吾养在一处。蓝吉儿待他也如亲生子一般,从未苛待过。
再说文景吾与文鹤书虽不是一母同胞,倒也是从小一起长大,关系自是比其他兄弟姐们亲近许多。文鹤书更是从小依赖文景吾,甚至胜过了先王。
“不提也罢。”文景吾眸色沉了沉,似是不经意道,“昨日有内官来报,说是朕与你儿时埋的酒酿已醇厚,不日可开坛,不知五弟还要在京中待几日?”
文鹤书肩负边境重任,此次是为太后寿辰而快马加鞭赶了回来,不早回去总是不妥。他眸光微闪:“明日便要动身了。”
“既如此,那坛酒就等你大胜归来再开罢。”文景吾轻笑一声,话锋一转道,“朕听闻你在路上遇到了刺客?”
“皇兄莫担心,那些乱臣贼子不足畏惧,只是……”说着文鹤书低头看了眼心口,眼眸里亮起影影绰绰的光,“只是臣弟一时疏忽,差点让歹人有机可乘刺到胸口,还好危急时刻,凤鸾……苏姑娘挺身而出,替臣弟挡了一刀,肩部受了重伤。进宫那日,她的伤也还极为严重。臣弟听闻崇华殿之事,想来她殿前失仪,也是因了肩伤之故,还望皇兄息怒。”
忽地听到凤鸾二字,文景吾一时有些恍惚,眼前浮现秦梦归焦急挡在他面前的模样,人矮,手短,却还是那般努力地想要遮住他的眼,叮嘱他不要看。
摔死的两名小太监是太后与一宫外男子所生。
那男人文景吾曾见过,在他还不是靖国太子,只是一个质子时,男人曾轻松潜入质子府想要杀了他,掐着他的脖子恶狠狠道:“是你,都是你父王用身份抢走了她!去死,你们都去死!”
巡逻的士兵却都装作没看见,全天下,没有谁希望他活,包括他那亲自把他送到敌国的父王。他们都希望他能死于病重,或者可以称为原因的原因,只要死了就可以。
那是年仅六岁的他第一次感到恐惧,在快断气时,他拿起平时做活,藏在袖口中的秃刀捅向男人。
男人终于捂着心口逃走了。
他以为他已经死了,只是没想到,十五年后,他会在崇华殿的两个小太监脸上看到男人的影子,而这时文鹤书也抓到一个从蓝临府中逃跑的男人。
三张脸,一模一样。
他是大靖的皇帝,全天下都是他的。这样的他,有什么不敢看的?那个女人,真是一个傻到可笑的蠢蛋。
“皇兄?”
熟悉的声音把文景吾从思绪里拉了回来,他有些失神道:“什么?”
“臣弟。”文鹤书白净的面皮上浮上层红晕,“恳请皇兄下旨,准臣弟与苏姑娘于今日拜堂成亲。”
“苏姑娘……苏凤鸾?”文景吾垂下眸子,卷翘的睫毛遮住了他所有的情绪,须臾,他轻笑道。
“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