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境回来这么长一段路到今天,唐浅都没有沐浴。即使在北境的时候,她怕暴露身份,都不敢沐浴。所幸北境寒冷,即使数月也不会有大碍,不像如今春日的梧桐城,虽然还是寒冷,但是被皇宫里的水泡了这么多次,几乎也到了唐浅的极限。
女孩子本来就爱干净,她也不例外。
脱掉手套,外衣,印信戒指依旧好好地戴在右手食指上。
唐浅贴身穿着的软甲有些不好解,明扣一排解开后,还有两层暗扣。除去软甲,还有一层缠胸。唐浅犹豫了一下,才解开,然后匆匆踏入浴桶。
久违的温暖让她眯起眼睛。
已经多久没有在这么温暖的池水中沐浴了,似乎,只有贺兰庆部那次无意挖出了温泉的时候,她穿着衣服被开玩笑的贺兰庆扔进水中,那短短一瞬间有过这样的温暖。
其实浴桶里的水已经略冷了,这是唐浅回相府的时候,吩咐莫问叫人烧的。只是没想到唐相爷叫唐浅过去又谈了一阵子,所以回来的时候,水其实已经开始冷了。
但是唐浅过惯了北境的苦日子,所以并不像其他唐家公子小姐们那样挑剔。
唐浅睁眼,看到的就是水中自己的影子。
她身上的伤痕并不少。多半是野兽的利爪所伤,因为早期的匆忙自己处理,所以都留下了疤痕。后来的伤疤也不少。
水中倒影着女孩子原本该光滑白皙的背,道道野兽利爪或是刀刃留下的疤痕。更为狰狞的,是凌驾于其上的,从左臂开始蔓延的青色红色痕迹,甚至能看见已经初具的形状的野兽花纹。
唐浅不习惯这样后背□□出来的感觉,随意拨弄着头发,很快遮住。
唐浅的头发也几乎缠在了一起,一点也不像今日她所见的那些贵族小姐那样,柔顺而黑亮。
唐浅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忽然比较起这个。
她近乎嘲讽般地笑了一下。虽然在北境的时候,有时她看到那些妆扮得美艳若利器的女孩子们,会有小小的妒忌,只是,似乎从来都没有像现在回到梧桐城,看到那些贵族同龄少女们,看到唐汐唐湛她们时,心里这种一闪而过的不安强烈。
似乎,在遗憾着什么。
唐浅摇摇头,打散这些无用的念头。
女孩子们,确实是美丽得让人想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存在。但是,她是唐谦,是长宁侯,不会成为那样美丽的女孩子。
唐浅起身,穿上衣服。
她早在五年前,就没有了资格。
在唐家跪在父亲面前时如此,在面对贺兰庆梦呓般的告白时如此。
现在,也是如此。
第二天在文曲院的时候,墨无痕并没有来。
身边没有了这样一位阴晴不定的乖僻少年,唐浅的日子轻松了很多。她有了精力和其他贵公子们打招呼,和皇子们互相问候,其中包括唐相爷之前一直念念不忘的五皇子墨无涯。
惠妃所生的五皇子不似崇光皇子那样,一出生就拥有崇光封号。但是为人温文尔雅,知书达理,颇受贵族公子小姐们的喜爱。
“长宁侯年纪轻轻就戍守北境,能结识多国之人,本宫倒是十分羡慕。”墨无涯说着,没有一丝皇子的傲气,却也不卑不亢,翩然有礼。
“五皇子谬赞。”唐浅说着,表情随和。皇子们除了墨无痕,似乎都是十分正常的存在。“只是多去了些地方罢了,谈不上见识。”
“若是本宫有机会去北境,不知长宁侯可否愿意当向导?”墨无涯开玩笑般说道。
“自然是唐谦荣幸。”
悠闲的午后,所有人都很随性地交谈着,直到乐百里来找唐浅。
乐百里并不是大昭人,所以即使此刻和唐浅说着异族羌国的语言,也没有人会觉得突兀。“主子,扶摇送战报过来了。
扶摇是云中卫中,飞得最高的一只雪隼的名字,由云中卫现在的守军都尉龙子桐饲养。
“等一下。”唐浅用羌国的语言回答道,然后礼貌性对正在交谈的皇子们说道,“请容唐谦失陪片刻。”
墨无涯神色依旧是帝国皇子的温和,“长宁侯请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