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浅起身,径直走了出文曲院。在没有人经过的后花园里,才停了下来。
“龙都尉说了什么?”唐浅用羌国语言问道。
“大捷,大致可判定全歼青芒山四千匪徒。”乐百里的话让唐浅觉得有些奇怪。
“大致?无法判定数量吗?”
这和唐浅的战术策划有些不同。
“是,这是龙都尉的亲笔信。”执行公务时候的乐百里会一改素日里羌国人豪爽开朗的性子,变得十分严肃起来,双手呈上小小的一张信纸。
唐浅接了过来,很快打开。
龙子桐在短短的书信中,简明扼要说明,在等到青芒山终于以为唐谦离开,云中卫空虚的时候偷袭,临战之时,薛若晔都尉以监军之令,改变了唐谦的战略,诱敌至云彼城以西,四号壕坑之中,全歼敌军四千人,云中卫无一人折损。
唐谦自然知道那个原本只用于防御重量级妖兽的陷阱。那是她带着初期云中卫亲手挖在防御塔之前的深坑,平日里是不用的,最近的一次使用,是在一年前的中型妖潮。即使是那种如潮水般涌来的巨型妖兽,在这样布满致命利器的深坑里面,一旦陷入,便绝无生还可能。只是落入其中还无法致命,当陷入的妖兽达到一定重量,深坑之下的机关启动,整个壕坑,便成了一个巨型绞肉机,开始运转。皮甲再厚的妖兽,在那样重重的绞杀下,也不可能再活着逃脱。
当时开启的时候,薛若晔就跟在唐浅身边。她也没有想到,薛若晔居然记住了如何开启这个机关。她并不是介意薛若晔知道,只是,这个壕坑,从来都只用于妖潮,对付妖兽。
从未用在人类身上。
唐浅几乎扯碎了信纸。
无法判定尸首数量的原因,就是因为都陷入了这个致命机关里,尸骨无存。
信上还说,龙子桐都尉劝谏薛若晔都尉无果,被薛若晔关了三天禁闭思过,才晚了送信。
云中卫有唐浅吩咐,表面上听从薛若晔命令;所以龙子桐的部下除了不满,也不会做出其他出格的举动。
“混账。”唐浅用大昭的语言骂了出口。
在唐浅看来,生命同样尊贵。即使是面对她不得不诛杀的恶贯满盈的匪徒,唐浅认为,也不该是用这样近乎屠杀的方式。
乐百里很少看唐浅这样生气,热情开朗的羌国少年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等了这么多日,居然是这样的结果。乐百里跟了唐浅多年,自然知道唐浅的性子。
唐浅看重人命胜过一切,即使那是敌人的性命。
看着沉默的唐浅,乐百里知道唐浅现在心情有多差。可是不巧,这个时候前几日他见过的凤栖宫的女官鸢语来找唐浅。
“奴婢是凤栖宫鸢语,见过长宁侯。”
唐浅这才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站着的少女,一身绫罗,容貌和妆容是大昭贵族女子常见的雍容。即使是女官,也想来地位不低。
“姐姐可是有事?”即使此刻对于战报再过不悦,唐浅也没有表现出来。
女官倒是露出一丝为难之色。“恕奴婢冒昧,是七殿下不肯喝药,所以奴婢想请长宁侯劝劝。”
崇光皇子身中诅咒,虽然无法解除,但是御医开了具有安神静气的药,能够缓解墨无痕每隔一段时间的暴躁狂热。只是前提是,墨无痕肯乖乖按时吃药。
今日墨无痕的狂躁发作,也是没有来文曲院的原因之一。而这次七皇子的暴躁,显然比前几次要严重得多;他将自己关在寝殿里,就算是素日里最亲信的女官鸢语的话也一句不听,一个人在房间里摔碎了药罐。
凤栖宫的女官和近卫们都没了办法,没有人敢去禀报景帝;这个时候不知是哪个侍卫说了一句,殿下似乎对长宁侯唐谦和别人不太一样,或许长宁侯的话会听。加上,唐谦是唯一一个能够接触墨无痕的人;鸢语这才死马当活马医般着急来到文曲院找唐谦,只听到长宁侯骂了一句什么。
唐浅有些不解,“为何要唐谦去?”
对于唐浅来说,墨无痕在她心里的印象并不好,甚至是十分差。所以她并不明白,为何凤栖宫的人会想到找她去哄墨无痕喝药。
唐浅并不想见到墨无痕。即使她对墨无痕最初的印象,有着一丝心疼。经过了这几日的折腾,这种感觉也早已荡然无存。
鸢语大概猜到了唐谦的反应,她跟墨无痕这么久,自然知道自己主子的性子并不讨人喜欢。况且,昨日文曲院的事情,她也大致有听说一些,所有人都知道长宁侯受了欺负。只是如今,只有唐谦可以碰触墨无痕,或许还能劝说皇子喝药,所以鸢语护主心切,也顾不得所谓的尊卑。
“侯爷是陛下钦定给七皇子的伴读,多关心照顾殿下,是侯爷的本分。”鸢语连表情都没有改变一分,那样不卑不亢威胁着唐谦。
鸢语在宫中多年,又是地位颇高的凤栖宫最高女官,即使是宫里妃嫔见了她,也要顾着崇光皇子的光环,对她有礼几分。所以鸢语没有一丝畏惧。
唐浅也听出了美丽女官的威胁之意。似乎从回了梧桐城后,她的情绪就不像在北境时候那样稳定,例如此时,原本就因为战报而不悦的心情,在提及了墨无痕的事情之后,更加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