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还能是甚么关系,狗改不了吃屎,相互利用罢了。”秦飒盘腿坐在长椅上,磕着瓜子满脸不屑,“现在外边闹得很,这年我看是没法儿过了。”
徐之免与戚秉都对尉迟容有敌意,而姚双全,就是图权利而跟徐之免一道的。
我皱眉:“徐之免不会白白给姚双全利用。”
“因此,徐之免在警告姚双全。”尉迟容踏进亭子,雪从他肩头滑下。
“警告?”
秦飒拍拍手上的碎屑,双臂后撑石栏,看也不看尉迟容,与我道:“留守司只是掌管钥匙而已,别说巡逻,连城楼都上不去,这回出事在城楼,无论如何,这锅徐之免给姚双全背定了。”
的确,姚双全想拿到城门管辖权并且丢给穆府这事,徐之免要同意,那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毕竟穆氏可不会对徐之免手下留情。
“昨日我听人说,吊桥政令是戚相提出的,文予哥哥是监工?今早圣上怎么说的?”
“能怎么说,眼下是防止民众□□啊,大过年的人就等着团聚,这下却阴阳两隔,他忙都忙不过来,哪还有工夫处置某人。”却是秦飒接过话,瞥向尉迟容,眼梢寒意十足,“要我说这真是戚秉提出的?”
半年前,戚秉和尉迟容的关系,还挺好,至少两个月前在紫微大殿上,倒还没针锋相对。若是尉迟容有点甚么意见见解,通过戚秉的嘴传给秦恒连也不足为奇,而现在,阴差阳错,成了戚秉对付尉迟容的利剑。
一座吊桥,姚双全与徐之免,戚秉和尉迟容,无论有无关系,总之两两对上了。
那么昨夜,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诚然,这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对付当下。
“民众若是闹起来,很难安抚。”低头沉吟着,其实这一场民众□□正中尉迟容下怀,只是将他的计划提上日程而已,因他想让平王名正言顺地登基。
我下意识看向秦飒,昨夜他跳下腾水,一定也有人看见的,一传十十传百,这种消息很快,不过三两天便能传遍全城。
只要看尉迟容甚么时候觉得时机成熟了,便可。
尉迟容转向秦飒,也不做隐瞒:“确是我提的吊桥政令。”
“嗤,还不如徐之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事也做。早知今日,何必作死。”秦飒有些幸灾乐祸,难得对尉迟容挤出个笑来。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总要自己吃点亏,圣上怀疑不到我头上。”尉迟容笑得胸有成竹。
秦飒冷哼:“哼,只要你把戚秉跟徐之免给我弄下来,随你怎么玩。”
一声扑腾,飞来只灰鹰落在尉迟容肩上。他取下灰鹰脚边的信笺,食指敲敲鹰爪,灰鹰便腾空飞远。
那张信笺两指宽,一掌长,写不了几个字,我眼皮子重重一跳,仔细盯着尉迟容的表情,而这时,齐正上前来,俯身在秦飒耳边说着甚么,秦飒狠狠皱了眉头,与尉迟容对视。
我屏息揪紧衣袖,胸口似贴着一团火,发烫灼人。
“黎北……”他俩同时出声,随即尉迟容止声,秦飒缓缓开口,“黎北雪崩。”
悄悄松了口气:“平王府安好么?”
“安好,黎北百姓没多大伤亡。”秦飒点头,扯唇笑笑,目光变得阴翳沉静,“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下丰国能想到咱们平王府了。我倒要看秦恒连这次怎么收场。”
我觉得他不是会说这话的人,但一时竟想不起,他为何不会说这话,只是他此刻看起来……像头睁开眼的雄狮,带着绝对的威仪蔑视周遭想要侵|犯领地的屑小之辈。
痛失亲者的百姓受朝廷安抚,原本活生生的人变成搁躺在桌上不会动的银两,明明将近年关,昨夜还锣鼓喧天地诚心许愿,今日一层厚重的气氛笼罩于腾玉上空,让人沉闷,欢喜不起。
吊桥之事实属建造不精,尉迟容不痛不痒挨罚了半年俸禄。
但那群建造三桥吊桥的难民就遭殃了,也不知秦恒连怎么想的,全部处死。这是他登基以来,做的最为铁血无情之事,表面上是给百姓以交待,长久一想,此事能跟难民有何干系?他们不过是远来逃难求生的。
可见,秦恒连愈来愈不安了,他在自乱阵脚。
而姚双全果然被徐之免狠狠扣了一个疏忽职守、每日例行检查不到位等罪名,罚俸三月,禁足十日,却没提到姚双全越权等事宜,姚双全小人得志,倒是把徐之免气了够呛。
至于戚秉,如尉迟容所说,他此时此刻所有事,都显得极其欲盖弥彰,如迫切地想扳倒尉迟容,但此等做法,伤的是丰国百姓,秦恒连岂会允许?将他这个吊桥政令狠狠否了一通,撤回此政令。
而事实上,戚秉甚么都没做,平白惹了一身骚。
夜里噩梦惊扰,起来两三次,但具体梦到甚,醒来后也不记得了。我借着一点微光将阿爹给的地库钥匙仔细摩挲,温热的,与手指差不多长,刻着繁复的花纹。
其实穆朗常偷偷带我进地库,里头的东西都被我摸了个遍,我想阿爹应该是知道的,但他不说。这些年他一直觉得愧对娘亲,因此对我们百般纵容,就算是穆昭怨恼他,想入宫为妃,他都没有阻止。
我起身倒了杯凉水,冷意灌喉入肺腑,穿破一个巨大的洞,风雪呼呼往里灌,觉得空虚,深感悲戚,面上冷得发麻,鼻头酸涩,刺激眼眶想流泪,但硬是没有。
想见见娘亲,很想。
十分迫切。
急不可耐。
穿好衣裳,披上兜帽,仔细听着隔壁四儿的鼾声,悄悄出了屋。
若说对尉迟侯府,或者秀宫有多熟悉,那必定如自家后院一般,因儿时,这里是常来玩的地方,门门角角都被摸了个透,熟门熟路就从一处狗洞钻了出去。
尉迟侯府在西,穆府在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