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山的夜很清冷,薛云裳跟随易心岚走着,不禁搓了搓手。
“给,拿着。”
心岚将姻缘双鱼佩递给云裳。
“干嘛?我不会要的!”
云裳的态度很坚决,她不会轻易接受易心岚的示好。
“别忘了,它本来就是你的。”
心岚的话让云裳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些记忆片段,姻缘双鱼佩的轮廓似乎鲜明起来。
心岚将双鱼佩塞到她手中,说道:“物归原主!”
云裳摩挲着手中的玉佩,那“双鱼”似乎在灵动地游弋,玉佩的温度很快升高,一股暖流从双鱼佩中倾泻而出,涌入云裳的四肢百骸,身子顿时就暖和起来。
“心岚,怜兒,我祝福你们!”
薛云裳忽然一惊,不知哪儿来的声音,在她耳畔回响。
“宁沧……”
云裳这才明白,耳边的声音是穿越千年的呼唤。
马尾江边,宁沧离家参军的那日,楚怜兒将手中的柳枝给了宁沧,而宁沧赠给她一块玉佩。
“这是姻缘双鱼佩,七月老人送的,现在我送给你,希望你们两个能幸福快乐!”
七月老人,那是神话中的人物,传说他住在七月山,所以叫七月老人,具有牵引姻缘的秘术。没有人见过七月老人,宁沧的话自然不会有人相信。
不过,时间一长,姻缘双鱼佩就显现出奇异的特质,酷暑中寒凉如冰,凛冬里温暖似火。冥冥之中,这块双鱼佩将楚怜兒与易心岚紧紧联系在一起。
楚怜兒将双鱼佩随身携带,她殁之后,易心岚便接手玉佩,直至寻到她的转世,才又完璧归赵。
薛云裳将双鱼佩紧紧攥在手里,身上已不再寒冷。
“等我一下,你干嘛走那么快!”
云裳追着心岚的背影,在山道中疾走,忽然脚下一绊,手未拿稳,双鱼佩掉落到石缝中不见了踪迹。她重重摔倒,脑袋触地之际,被心岚接住。
“当心!”
心岚将云裳扶了起来,替她检查是否受伤。
“我的双鱼佩!”
薛云裳趴在石缝边,伸手去捞,缝隙幽深,哪里能找得到?
看到云裳着急的模样,心岚忍不住“噗嗤”一笑。
“你笑什么?还不帮我找找!”
心岚摇摇头,双目金光闪烁,遍照石缝深处,却根本就没看到双鱼佩。
“怎么回事?”
易心岚心中疑惑,正要再看,却听有人喊道:“小岚!”
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头出现在一株古松之下,手里拄着拐杖,笑眯眯地看着心岚。
“你们在找这个?”老头伸出左手,双鱼佩赫然出现在他手中。
易心岚笑道:“原来是你这老头!还真是少见!”
“他是谁?”薛云裳看向心岚,“你们认识?”
那老头自报家门道:“老夫七月,久在山中隐居,他们都叫我七月老人!”
在民间,七月老人确实是传说,但易心岚知道,很多传说其实都有依据。就在楚怜兒离世后不久,心岚在七月山遇到了七月老人。
那时的易心岚悲痛无比,他失去了爱人,也失去了兄弟。七月山上的“老顽童”却要扭着他玩翻绳游戏,心岚推脱不过,毫无感情地陪他玩了几局。谁知道,就是那几局游戏,奠定了他与楚怜兒千年来的关系。
七月老人笑道:“小姑娘,这双鱼佩是你的吧?”
“是我的,谢谢您!”薛云裳伸手索要,七月老人却没有要给的意思。
“想要?”七月老人从怀里掏出一条红色的线圈,“陪我玩儿游戏,我就还给你!”
“七月老头,这么久不见,你还是喜欢玩这一套!”心岚摇摇头,又对云裳说,“别管他,我给你拿回来。”
“不,”薛云裳制止了易心岚,“都说七月老人能够牵引姻缘,我倒是想见识一下。”
七月老人点点头,笑眯眯地将红绳绕出“花样”来,形制十分复杂。
“老夫最喜欢玩的就是翻绳,来吧,试试看!”
云裳上前一看,那绳子结得交错纠缠,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下手,观察了半晌也没有头绪。
“姻缘就如这纠缠在一起的绳子,乍看无解,但只要你大胆尝试,就能找到解法,有时候冒失的一举,未尝不会是柳暗花明的开始。”
云裳似有所悟,不再去想那错综复杂的结绳法则,随意一翻,从七月老人手中接过红绳,形成一个全新的“花样”。
“不错,有些悟性!”七月老人再翻一局,那绳子竟然松散下来,“我输了!”
薛云裳尚未明白发生了什么,自己已然糊里糊涂“赢了”。
“老头,你放水了吧?上回我跟你玩,你可足足赢了我十把!”易心岚想起当年的情形,至今记忆犹新,七月老头那幸灾乐祸的神色让心岚愈发沮丧。
“我可没放水!自古姻缘一线牵,你们玩成什么样子,那就是什么样子!”七月老人忽然收了笑容,正色道,“小岚,这一世便是最后一局了,那条线会断的。”
心岚从七月手中接过双鱼佩,那玉佩质感温润、触手生暖,他还给云裳,嘱咐她收好。
“如果有一天,线断了,我便亲手将它接上。”
七月老人摇头道:“真是痴儿!”
他本待要走,却被易心岚拉住,询问七月山上槁木庵的情况。
“槁木庵起,七煞碑出,老夫不得安宁,所以准备外出云游,暂时不回来了。”
“七煞碑?”易心岚和薛云裳都是一怔。
“老头,你说清楚,七煞碑出世了?!”
心岚终于无法镇定了,要知道七煞碑是五蕴妖留下的东西,一旦出世,预示着五蕴妖将重生世间,掀起尘世的“惊涛骇浪”。
“我不想多说,免得引火烧身,你们好自为之吧!”
七月老人转身就走,顷刻没了影子。
“老头儿,等等!”
心岚没有叫住七月老人,只在他站立的地方发现遗落的红绳。心岚捡起红绳,只见那绳子将断未断。易心岚猛地扯断红绳,将断口处重新打成死结,然后把绳子绕在自己手腕上。
“走吧,我们再去瞧瞧槁木庵!七煞碑或许就在那儿!”
月黑风高,夜枭号号,半夜的槁木庵竟然灯火通明。
心岚将云裳带上庵外不远处一株高大的松树上,借着松针的掩护,二人窥视着庵内的动静。今夜的槁木庵十分热闹,山道上走来两拨小尼姑,一个个精疲力竭的样子,似乎是从东关县城而来的。
“姐姐,这生意不好做,那个相公简直如狼似虎,像是要把我吃了似的!”一个小尼姑抱怨着,“每去一次都特别累!”
“谁说不是呢!我们姐妹都要被吸干了!”另一个小尼姑附和道。
薛云裳听尼姑们嘴里不干不净,觉得有些尴尬,再看看易心岚,他一脸严肃,似乎并未觉得不妥。
“怎么了?”心岚见云裳的脸微红,“你盯着我干嘛?”
“谁盯着你?自作多情!”薛云裳撅嘴扭脖子,忽然失去重心,朝后面倒去。
心岚一手揽着她的背,一手捂住她的嘴,将她拥进怀里。
易心岚的胸怀很温暖,也很宽阔。
“放开我!”云裳挣扎着,从心岚怀里出来,脸上的粉红更加明显了。
云裳用手摸摸自己的脸,心中感到懊,恨了一千年,怎么还会脸红呢?
这时,槁木庵的门打开了,一个俏丽的女尼走了出来。
“泉姬!”心岚一眼便认出了那人,正是忠王的女人,水妖泉姬。
“孩儿们,晚膳已经备好了,快进来吧!”
小尼姑们吵嚷着进庵,早有人端出一碗碗的汤来。
“哎哟,泉妈,能不能不喝这汤啦,跟药似的,难喝死了!”
小尼姑们都在讨饶,纷纷以手掩鼻。
“不行!都必须喝!”泉姬大声呵斥,“想赚钱的就给我喝下去!”
小尼姑们都安静下来,显然都有些畏惧泉姬,乖乖地端起碗,喝下那难喝的汤。
槁木庵里闹腾了半晌,终于归于平静,灯火熄灭之后,心岚让云裳在书上安心等候,他要独自潜入庵中探查情况。
刚要下树,山南麓有人往槁木庵来了,约摸十人左右。心岚暂停行动,仍旧趴在树上,观察来者的意图。
那队人身形高大,佩着长刀短剑,言语粗鄙,簇拥到庵前,重重叩响庵门,立即惊飞了一群安睡的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