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1 / 1)

苒洁心感麻乱,仍挤出个宽慰的眼神,向着姐妹们张去。

翊纯觉得忧心,被宓净隐秘地扯把袖子,随她为难地走了。直目睹她们穿过白得发灰的门洞,融进阴影重重的雨水里,苒洁方转回身。

她再用上唤人怜惜的口吻,娇怯怯喊:

“少爷……”

鲁嵘还收敛着情绪。他如一段木木的顽石,里面酿着花蜜或是长着毒荆。苒洁心有不安。大少爷直勾勾盯住自己,从双目到鼻尖,从脸颊到嘴唇,他眼里蓄有烈火,把她骇得熊熊燃烧。

鲁嵘动作十分迅捷,手臂高扬,随后甩落。

啪——清脆嘹亮的响声。

苒洁半边脸颊被推到雨水下,好似起了火,热烫麻痛。雨点急切地试图扑灭。她呆住了。

啪——

鲁嵘在另一边脸上再度扇过巴掌,迫她转回头,茫然望着那双眼里的热切。

“少……少爷……”

苒洁簌簌颤抖,声音不复甜美,已编排不出什么贪恋娇惯的把戏。雨声剧震,时而喝止欺凌的恶行,时而鼓动暴力的延续。

“跪下。”

苒洁缓缓遵从,合不上的唇里,不停灌着阴冷的湿风。从喉间凉进胃里,浑身战栗,又回转到眼前,看去是一片淋漓模糊。她不敢昂头,只察觉到面前漆黑衣衫的乱影。

“转身。”

苒洁惊异地抬眸,绝望地看清了大少爷眼底情绪。他不出于愤怒,不出于羞恼;他平日波澜不惊的心湖泛起涟漪,是因为有人投掷了一块小石。他在兴奋。苒洁触到了肮脏、危险又神秘的乐弦,便为自己凑起耻辱与痛苦的曲调。前路空荡,她希望姐妹们没有走。可身遭不过是刮入的雨丝,及蛰伏暗处多年、唯以讥笑作伴的无名幽魂。

“趴下。”

苒洁已到恍惚程度,难表言语。她没有动,但卑微的犹疑距离勇敢的爆发尚很遥远。一只手攀上她后背,她感到皮肤上指头的叩动,如鸟喙尖厉敲击树苗。手在向下游移,指化为掌,欲包裹她某瓣身子。她听到粗重的喘息,自鼻端自唇间,那是野兽将享用猎物的兴致,而猎物将被暴雨冲刷。

苒洁不能不屈服。不过她听到了清亮的呼唤,音色柔婉,但意向坚定。

“大少爷!”

苒洁流出泪来,透过朦胧水雾,少女沿廊桥轻巧踏步。那就是婠素,花奴儿、童养媳,将临的少奶奶,亮顺的黑发,挽一简雅花簪,如薄荷一样清丽的淡绿衫子,凹凸起一具典丽绰约的身姿。她形貌淑静步伐通盈,仿佛随场碧润雨水同来。

鲁嵘为这声呼唤镇住了。

婠素轻轻说:“大少爷,日温渐降,提防着凉。”

鲁嵘就像只被自厉齿下夺肉的莽狮,嘶呼嘶呼地喘气。他的雷光一样的眼神转在婠素身上,来回看他日后的妻子,好像不认识这个人。

苒洁疑心少爷会连带婠素一齐吞掉。

稍后,鲁嵘忽痴痴笑了。谁也感觉不出善意,无端喜怒,叫人毛骨悚然。

“多谢素儿挂怀,这么大的雨,要到哪里去?”

“自是去慰劳城北修筑洪堤的劳工,少爷,前几日你已问过了。”

鲁嵘显得不高兴。

“你又去为那些脏人送饭,还有,本少爷想什么时候问你,就能什么时候问你。还有!那不是城北,那是城外,是跟我们陪都没有关系的贫民窟!”

婠素依旧轻轻地答:“是,少爷。”

鲁嵘焦躁地瞪她,三番两次,苒洁已开始认真怀疑他到底是人还是野兽了。

“你就非要去?不差你花奴儿一个。”

“也不缺少爷一个,少爷不愿去也无妨。”

苒洁以为素儿的脸定要和自己一样红肿了。

但是鲁嵘竟不去碰她,只是从嘴巴里露出几声奇怪的低吼,倒像是哑了的人在出声。

随后他冷冷说:“你这么有善心,不该在这样天气去使唤府上轿夫。这样吧,你就自己走到那边,我不阻拦。”

民众自发修筑的洪堤在城北羊肠谷口,距此十五里开外,要素儿姐自己冒雨走过去吗。

鲁嵘愤愤而去,眼底带了几分怨憾。

苒洁回头说:“素儿姐,我陪你……”

她未说完。婠素过来轻按上她的脸颊,抚着肿胀伤处,揉着揉着,却把自己眼里揉出两行泪水。苒洁呆着,慢慢也哭了,还说:“素儿姐,你别哭。我不疼。”

婠素把她拉起,只默默看她。苒洁忽然醒悟过来。素儿姐不单是为眼下这桩事发愁,她更害怕命。她的命就是和刚刚这个披着男人皮囊的野兽结合。对于此,苒洁无力辩驳,什么也做不出来。

婠素还在看她。但时间久了,苒洁好像被看得凝固起来。这时她不再哭泣,重新感到张皇害怕。

素儿姐的眼中是温柔又遗憾的呼唤,似是唤她一同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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