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启明书院?”
经过多日的跋涉,苏定和蛮小铁将要抵达路程的终点。
就在远处月光照耀下,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拔地而起,直刺入漆黑的天幕。山下面有无数的火光点燃,将整个山脚圈绕起来,照得山脚一片通明。
苏定呆看着火的光亮,一时间被痴住了。
直到蛮小铁推了一把,苏定才从刚才的震惊慢慢地回过神来。
“我出来的村子很小,就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苏定有些黯然。
“这没什么啦,兄弟你只不过是世面见得不多而已。我们都还年轻,以后有的是大把的时间来看风景。”
蛮小铁拍拍肩膀,一旁宽慰:“下次有机会我就带你去我们蛮族看看,那里要比这还要壮观很多啦。”
“嗯,我心里好受多了。”
苏定平复了心情,抬头看着挺拔的山峰。在山峰里隐隐有着房屋的轮廓模糊显现。
“那就是湖心山啊,不过书院为什么要给山起这个名字?”苏定大惑不解。
蛮小铁解答了这个疑问:“听说是山腰处有一个很大的湖,当初初代院长觉得这里有山有水很是美观,就在这里建立书院啦。”
“好了,现在已经不早了,月亮都快要落下去啦,我们还是赶快去书院吧。”
说完话,蛮小铁就拉着苏定的手往山下的城郭奔跑。
启明书院建立至今已有五百余年,底蕴深厚,是南荒最强大的势力之一,但它一直保持教书育人的本职,并不像南荒其它大大小小的势力那样占地为王。
于是书院附近就吸引了许多寻求庇护的南荒人们,他们在湖心山下聚集生活,逐渐发展成一个城郭。
由于城郭靠近启明书院,这个城郭又被称为启明城。
刚从城门进来,苏定就直面感受到了城郭的繁华热闹。
长街上行人比肩接踵,摊面在两侧整齐排列,叫卖声不绝于耳。店铺的屋檐已经挂上了长明灯笼,薄薄的红纸皮下烛火正发着温暖的红光,照亮一方小小的地砖,无数灯笼彼此相连,一直延伸到街巷深处,远远看去像是火焰的河流流淌在整个启明城中。
蛮小铁已经跑到一家卖糖糕的摊面,从笑呵呵的摊主手中接过白色的糖糕,然后又一路小跑过来,将糖糕举到苏定面前。
“嘿嘿,这可是南荒出名的特色小吃。听说最正宗的要当属启明城,我买了几个回来,你要不要尝尝味道?”
苏定从蛮小铁手中接过糖糕,小心地在冒着热气的糖糕上咬了一口。
糖糕入口就变得又软又黏,热乎乎的像是糖水在口中化开了一样。
苏定只觉得这糖糕堪称是人间美味,在他这么多年吃过的东西也只有前几天蛮小铁做的烤青花鱼能更胜一筹。
“慢慢来,不用吃得太急,以后多的是机会下来到这里。”
蛮小铁笑眯眯说道,示意苏定跟上他。
这一路上,苏定看到有小女孩手中拿着串着红果儿的竹签,牵着大人的手一口口正舔着;不远处有几个人手举布头兽首,在高高低低的木桩上跳来跳去,不断赢得一阵阵喝彩;在经过酒阁时苏定通过门窗的缝隙朝里面望去,看到一个身披紫色薄纱的女子,站在木头高台上一边旋舞一边手弹怀抱的琵琶。
这就是启明城的繁盛,唯有在书院脚下才能见到的荣华。
苏定目不转睛地欣赏赞叹城街的热闹风景,直到两旁的灯笼渐渐的稀少,周围逐渐的变暗,两人这才抵达长街的尽头。
他们的面前就是书院的上山路。一条石头铺垫的大路一直升往幽暗深邃的高处,两边依次摆放着白色的巨石,都发着朦胧的光,恰恰照亮登山路上的一层层石头台阶。
“这就是书院的上山口了,但从这里爬到书院门口需要走完一千多个阶梯,爬上去并不是很容易哦。”
蛮小铁估摸着石阶的数量,转过来向苏定好心提议:“需不需要我背你一把?我身强力壮,背你上山完全没有问题哦。”
苏定觉得靠自己其实也能爬完石阶的,没有必要让蛮小铁背一趟:“不用了,小时候武哥哥就教过我锻炼肉体,这只不过是区区千台石阶,我完全走得动。”
“那就好,我们一起上去吧。”蛮小铁大笑,率先动身出发。
在月亮下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沿着朦胧的石台一节节上去,蛮小铁在津津有味讲着书院的趣事,苏定在后面安静地听着。在他们的后下方,无数灯火交织成辉。两旁的白色巨石照着前进的路,在他们前面,道路直通往寂静的幽暗深处。
苏定很难说出此刻的心情,一般人来到这里也许对能进入书院感到激动,也许对未知的求学生活感到不安,但他却波澜不惊,只觉得内心是前所未有的平和。
他说不清楚其中的缘由。或许是今天的月亮很大很圆,又或者是蛮小铁讲的书院趣事确实很有意思。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当他踏进书院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将彻底改变了。
许久,他们到达了石阶的尽头。
在他们前面是一座古朴的大殿,,殿门口上方挂着牌匾,牌匾上书写着苍劲有力的三个大字——“迎朋殿”。
苏定饱读诗书,知道这出自夫子一句话,“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想来书院也是在这里迎接来自四面八方的朋友。
迎朋殿的前后方都有一扇青铜大门,墙壁上都绘饰着古老繁复的道文,其中很多都是儒文。
不过苏定被殿内的景象吸引住了。大殿里面很是宽阔,正中间坐着一位垂目闭眼的老人。
老人穿着深蓝色的儒袍,面色枯槁,就那样静静地坐在红木座椅上。
待到苏定两人走进殿门,老人才微微睁开眼眸,浑浊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两人。
“终于来了吗。”老人有气无力说道。
“学生在此拜见老师。”苏定恭恭敬敬地向老人行了一礼。
“我不是书院的教习,当不得老师二字。”
老人依旧垂下眼帘:“我只不过是在书院呆了很长的时日而已,我姓孙,以后你就叫我孙老先生吧。”
然后他又略显疑惑问道:“你是叫苏定吧,那个拿到邀帖的小家伙?”
苏定向前跨出一步,依旧恭敬回答道:“的确是学生。”
他从包裹里取出邀帖,上前将邀帖递到老人手中。
老人接过邀帖并没有拆开,只是往表面下方的院长落款瞥了一眼,确定了这的确是院长签发的邀帖。
“这的确是院长送出的邀帖没错,但我并不能放你入学。”老人淡淡说道。
苏定原地当场愣住,而蛮小铁则是冲了出来。
“不是说谁只要拿到书院的邀帖就可以直接进入书院嘛?”
蛮小铁很是愤懑,在那里大声嚷嚷:“难不成书院是要朝令夕改?还是说——”
蛮小铁死死地盯住老人:“老人家你要视书院规矩于无物?”
“我年老体衰,戴不得这样大的帽子。”
老人古井无波,并没有被蛮小铁无礼的话语给激怒:“按书院规矩手持邀帖可以直接进入书院是没错,但那要在报名结束前来。可是如今中元节已经过去了,到现在你们才来到书院,按规矩我也可以不放你们进来。”
“还有这种说法?”蛮小铁惊叫出声,而后开始回想记忆中书院的规矩。
咦?书院好像还真有这样一条规矩,只是他当时记得模模糊糊的,并没有一下子想起来。
这可怎么办?亏我还在好兄弟面前信誓旦旦保证能直接进书院呢,蛮小铁心中直冒冷汗。
不过苏定没有放弃,他觉得入学机会还是需要抢救一下的。
他诚恳说道:“孙老先生,夫子说过‘不知者不罪’,书院事先并没有告知我这条规矩,孙老先生自然也不可以用这条规矩来约束我。”
“书院怎么就没有告诉你了?”
老人轻佻眼皮,深深看着苏定:“那帖函上面分明不是写了日期吗?怎么,你没有拆开看吗?”说完把邀帖还给苏定。
苏定眼皮狂跳,还有这一回事?
当初村长爷爷将邀帖交给他时,曾语重心长说明这份邀帖是进入启明书院的凭证,说它是如何如何重要,说这是在南荒无论如何求都求不来的宝贝。
苏定见村长说的郑重其事,自然也很爱惜邀帖,也不敢拆开帖封,生怕把邀帖弄坏了。
早知道今日如此,当初无论怎样他都要拆出来好好读一读。
他颤巍巍地拆开帖封,取出其中的帖函,看到上面有黑色小篆一笔一划清晰的写明:
“学子苏定,兹于中元节限期之前,赴启明书院以报至。”
苏定觉得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再次看去,字没有变化,帖函还是原来的模样。
他眼前一黑,只觉得内心万念俱灰。
过了许久他终于从巨大的打击中走出来,恭恭敬敬向老人拜了一礼:“学生无知犯错,已于启明书院无缘。学生就此离开,还望先生恕罪。”
说完便拉着蛮小铁将要退出青铜殿门。
这时,老人淡淡开口:“谁说你们没有机会进书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