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林阳再次看到外面的世界,他已经置身于一间手术室。
灯光是暗沉的红色,有些阴森恐怖,但这是很多义体医生喜欢的设计风格,可能是这样病人就可以忽略到处没有擦干的血迹。
房间一侧有好几个显示屏,旁边接着各种线路和管子,大概是插在病人身上监测生命体征数据的机器。另一侧这是高高的储物柜,里面用来存放各种医疗器械和义体。
房间中间是一张手术台,外表看更像是一个可以调节靠背的皮椅。旁边的金属置物架上放着一个铁盘,里面装着各种纱布、镊子、针头等工具。
手术台上方有一台无影灯,还有十几只悬挂着的机械手臂和工具,包括刀、锯子、钻头,这些是医疗辅助器械,义体医生可以连接控制这些手臂,手术时一个人就是一个团队。
红色的灯光笼罩着房间,各种刀和锯子悬挂着,轻轻一碰就会一起晃动,发出乒呤乓啷的金属撞击声,手术台上还有残留的血迹,整个义体诊所就好像一间屠宰室。
林阳环顾四周,都没有发现陈星的身影。他赶忙打开网络连接,寻找可以接入的设备,却发现自己的信号被屏蔽了,根本连不上网。
手术室的门虚掩着,他听见外面传来一男一女的对话声,男声显然是马泽法克。
“这事得加钱啊!你之前只说要机器头,可没说还得搭个人啊!”
“你挺会做生意。钱给你转过去了。”
“谢谢老板,那人我给你抗进去?”
“不必了。我自己来。”
“那我走了。”
“等会。你在外面等着,一会我完事了,你给这孩子随便找个地方扔路边去,别给整死了就行。”
“我有点不明白了,你究竟要做什么?又要机器头,又要人的,结果一会还得把人送回去。你不是偷义体的吗?但义体摘了一般人也不太能活了。你要做什么?”
“我只是要验证一个猜想。你别多问,对你没好处。照我说的做就行。你办事,我出钱,专业一点行不行?”
“ok!我在门口等的时候能直播不?”
“不能!”
门打开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走了进来,她浑身裹得严严实实,脸上带着全息面具,上面闪烁着一只花花绿绿的涂鸦猫脸,一只眼睛是X一只是O。
她身后跟着一个方脑袋的机器人,抱着昏迷的陈星。
“你要做什么?”
猫脸女无视了林阳的喊叫,指挥机器人把陈星放在手术台上。
“你要对他做什么?你个猫脸老太太!”
“你很吵啊!”猫脸女朝着林阳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林阳就立刻失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现在安静多了。一会你就永远安静了。”
整个手术室里没有一点声音,仿佛进入无声的太空世界,静谧像是幽灵一样笼罩周围的一切。
林阳看着猫脸女一步一步向自己靠近,鞋子踩在地上发出踢踏踢踏的声响,好像时钟沉闷的倒计时,让人不禁害怕倒计时的终点会是什么。
背光的纯白大褂布满黑色的阴影,那张诡异的猫脸上的笑容显得无比狰狞。
那双戴着蓝色塑胶手套的手像是章鱼般向自己逼近,蒙住林阳的双眼,他眼里满是无边的黑暗。
他想要呼喊,喉咙却发不出声。
他想要逃跑,却没有身体可以驱使。
如同被绑住手脚沉进江里的人,越是挣扎,越是无力,越是呼吸,越是离死亡更近。
他感觉到有刀穿透他的皮肤,他的头皮被缓缓切开一道口子。他看见那双蓝色的手把他的头皮整张扒了下来,平整的放在桌上。
林阳看着那张人皮,好像看着自己的尸体。
紧接着,螺丝刀直戳他的头骨,旋转着,卸下他头顶的螺母,螺母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他看见自己的天灵盖被掀开,戴着塑胶手套的手伸进他的脑子里,搅啊搅啊。
“终于找到了。”
这句话说完,林阳就失去了意识。
林阳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自己又一次置身于垃圾堆里,苍蝇在他的眼前乱飞,周围弥漫着腐烂的味道。
头疼,就好像有一颗牙齿埋在脑子里。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单手扶着墙壁才勉强不会摔倒。
他迷迷糊糊地环顾四周,确认周边的环境。
自己身处一片贫民窟,周围都是破旧的筒子楼,楼间距小得可怜,楼宇间都是没有拆的破旧脚手架,上面裹着绿色的塑料布,看着像施工现场一样。
满地都是塑料包装袋和干瘪的易拉罐,几个神情萎靡的流浪汉瘫坐在路边,偶尔有几个穿着破烂的孩子踢着皮球在乱跑,义体损坏的老人拖着瘸腿在翻垃圾。
看来自己还在赛博世界。
林阳叹了口气。
他跌跌撞撞地走出垃圾堆,强烈的头疼却再次袭来,他跌倒在地,一个劲地拍打自己的脑袋,想要驱散疼痛。
看着自己的机械手向自己的额头袭来,林阳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有了身体,还是完整的。
前所未有的喜悦涌上心头,好像一个重新站起来的瘫痪病人,激动地大笑着,艰难支撑双腿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小跑,努力驯服自己新生的双腿。
林阳很快从重获新生的喜悦中抽离出来,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有个小兄弟陈星正下落不明。
他一边走一边四处呼喊:“陈星!你在哪呢?”
喊了几声,林阳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自己的声音变了,而且新的声音自己很熟悉。
他发了疯似地朝大路的方向跑去,就算被路边的水管绊倒,也立刻爬起来不顾一切地冲刺。
“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不科学!”
他冲一辆停在路边的汽车前,他看着车窗里的倒影,惊恐得说不出一句话。
他像是失魂落魄地后退几步,被身后的栏杆绊倒,后仰着摔在地上。
他痴痴地看着挂在栏杆上的双腿,看着楼宇间微不可见的一丝蓝天,喃喃道:“我……是陈星?”
两条完全不同的人生脉络在他的脑海里交织,混乱却有序。像是两条河流,交汇却分明。
林阳迷失在赛博世界的霓虹灯下,一个无助的灵魂,钻进了另一个无助的身体。
穿越的故事林阳没少看,夺舍的故事也一样。
但是穿越后又夺舍,如果对象是一个毫不相识的陌生人也还行。
但是偏偏是陈星,两人相处的挺融洽,算是一见如故,他挺喜欢这个善良勇敢的少年。
可上一秒两人还一起历经生死,结为患难之交。下一秒自己却占据了对方的身体,林阳总觉得不是滋味。
不过没有时间为陈星哀悼了,现在登场的是重获新生的林阳。
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林阳爬起来,双脚踩到栏杆上。
这个动作自己想尝试很久了,奈何上辈子是个四体不勤的社畜,这辈子好不容易托生到一个身手矫健的少年身上,一定要圆这个梦想。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脚下的栏杆,向后一跃,完美的后空翻落地,在半空中画出一个圆。
他振臂高呼:“牛逼啊!陈星!克洛泽空翻!老子做到了!我爱死这身体了!”
“陈星,你别急,哥哥肯定想办法把身体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