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约定的时间还剩半个小时，林振科在宿舍门前等待着。
早在一个小时前，他的腕机就收到了一条通讯请求，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但有通讯公司认证的星图科技标志。
对方是星图科技的总经理助理，她向林振科告知了具体的出行计划和与赵永先总经理的会面时间。
聚星城严格来说不是一座城，而是一片区域。
一片与联邦星海计划直接关联的重点建设区域。
包含七个主城区域和六座紧紧相邻的卫星镇。
南医工主校区就建设在靠北的南山镇。
若是林振科自行通过公共交通出发，到达主城区的星海总部，需要超过两个小时的时间。
但是，按照助理给出的计划，林振科只需要提前半个小时来到宿舍楼下就行。
很快，空中传来发动机和推进器的一阵呼啸声。
一架黑色的商务浮空车缓缓降落，浮空车的车门上印刷着星图公司的标识。
附近的学生都被这辆浮空车吸引了注意力。
许多人投来艳羡的目光，纷纷猜测着这辆车的接待对象。
要购买一辆浮空车，丰厚的财力只是最基本的要求，私人购买者还必须通过联邦的征信，取得相应的购买资格。
在南医工，也有专供高层出行和行政接待使用的浮空车，但那可不是寻常学生和教授能够轻易乘坐的。
浮空车停稳后，车门向上开启。
一个穿着黑色商务套裙的女人走了下来，微笑道：“请问是林先生吗？”
“是我。”
“您好，林先生，我是赵总的商务助理许薇，浮空车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起飞，如果您没有其他事情的话，请上车吧。”
女人弯腰虚引着，将林振科请上了车。
一个半躺式的自动座椅向前推出。
林振科虽然在科研圈里小有名气，但还是没有脱离打工人的范畴。
他也是第一次乘坐这样的高端交通工具，看着豪华而充满科技感的座椅和内饰，心里充满了好奇。
他半躺在座椅上，浮空车的单向透明玻璃门缓缓降下，柔和的内氛围灯亮起。
助理许薇坐在他的后面，那是一个直靠背的小位置。
“林先生在行程中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说。”
林振科并没有什么其他要求，他看着浮空车以一种舒适的上升速度慢慢飞离宿舍区域。
前方的车窗是电子显示屏幕，对外景进行了实时的二次渲染，一条清晰的虚线轨迹浮现在前方的空域中。
“林先生，您需要喝些什么吗？营养补剂，咖啡，萃茶还是汽水，我们星图接待还专门配备了果类饮品定制服务，您需要吗？”
“谢谢，我暂时不需要。”
车子的速度很快。
在离约定时间还差十五分钟的时候，一栋四十多层的黑色六角大楼出现在林振科眼前。
车子调整好角度后，大楼中断的一面玻璃幕墙开始缓缓下拉。
一个巨大的空中车库露了出来。
车子顺着全息投影的指引，在空中轻轻滑入车库。
许薇为林振科打开车门，两人穿过一层感应玻璃门，再进入一条走廊，走廊尽头是一排使用掌纹和人脸识别的电梯。
来到三十九楼后，许薇帮助林振科完成了一次简单访客登记。
然后指引着他走入CEO办公室。
在办公室的侧后方，有一扇木纹小门。
“林先生，里面是总经理休息室，门没有锁，我就不进去了，您在里面稍待一会，赵总刚刚休会，马上到。”
林振科谢过许薇，轻轻推开门。
里面有一个小会客厅，摆着三张皮质沙发，沙发上有用小火慢煮的茶壶。
墙上挂着一个老式的指针钟表。
距离约定时间还差一分钟。
他坐了下来，伸了个懒腰，不一会，便听见门外传来的平和笑声。
“你好啊，振科博士，实在是不好意思，公司的董事会议今天推迟了一小会，让你久等了。”
“我也是刚刚才到，很感谢赵总经理百忙之中还愿意见我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一面。”
赵永先看起来很年轻，三十多岁的样子，有着温和的国字脸，穿着一件宽大的褐色灯芯绒西服。
“来，喝茶。”
赵永先还没坐下，便先给林振科倒了杯茶，用手扶着推到他面前。
“这是上好的蒲山南岭普洱，我在董事会里薅来的羊毛，尝一下，说不定你会喜欢。”
林振科这位科研天才今年才二十二岁，绝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学校中度过。
但这并不代表他真的一点都不明白人情世故是怎么回事。
他终于知道，为何眼前这位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的年轻男子居然能执掌这样一家巨无霸公司的运作。
有几个年轻人能在这样温暖和煦的手段中保持自我啊？
可惜，此时的林振科，看这个世界的时候像带了一层灰色的滤镜，他平等地在内心深处拒斥每一个可能被烙下钢印的人。
“振科啊，你的科研水平我们公司是很清楚的，但我也更清楚学校对你有多么看重。”
“不瞒你说，你们刘登主任其实是我的一位远方表亲，他可不止一次跟我提起过你啊。”
“感谢赵经理，刘主任实在抬爱了。”
“我也不问你为什么不继续待在科研前线了。你想创业，这很好，年轻人有拼劲，敢跳出舒适区，真的很了不起。”
“但是，商场毕竟跟学术界是两个不同的领域。”
赵永先轻轻呷了一口小杯中的茶水。
“刘主任让我给你一点建议，不管是出于我和他的情分，还是出于我对你个人科研能力的认可，我都会帮这个忙的。那么，你可以跟我说一下，你有什么计划吗？”
林振科对这个问题是早有腹稿的，但他毕竟是一个商业新人，临了免不得再思考措辞一下。
“我想开一家智能医疗器械维护升级公司，不批发整货，只接受重要部件组装、坏件维修、产品定制升级，主要面向高端领域，我觉得我需要一个有力的合作商。”
“很好，你虽然刚刚踏入商场，但你对你的优势有很清晰的把握。”
赵永先赞许地点了点头。
“依靠个人的高水平技术，从事高端产品的维修和定制服务，这个领域的确不容易与大公司形成直接竞争，也便要发挥你的个人实力。”
“但是，能找上你的客户会很少，大部分普通客户使用的医用智能器械都由厂家负责售后工作。”
“我手中还握着几项没卖出的专利，而且我相信我的实力。未来，这家公司还会开发出新的私人订制产品，甚至包括义肢方面，不知您对模块化自主义肢有什么看法呢？”
林振科终于抛出了他第一把试探的尖刀。
“噢，原来是这样，你要在这个小公司里依靠个人实力做到高端定制产品的产学研一体化。模块化自主义肢是，学院的新技术？”
“是最近一些不成体系的构想罢了，以往的义肢，通常使用中央集成指令，而非模块化链式反应，后者或许有更广阔的发展空间。”
赵永先想了想，道：“听起来是很新奇的想法。不过我已经离开南医工很久了，以前的专业知识现在都忘得差不多了，让学弟见笑了。”
林振科心中微微一定。
模块化链式反应是一个模糊的概念，但其中包含着肯定机器的学习能力，赋予机器更高级别生命的理念。
但在钢印持有者看来，这绝对是一种严重的越线行为。
机器只能由统一的指令按照规律驱使，这必须需要中央集成处理器。
模块化反应虽然也需要信息处理器的参与，但它已经把主导权下放到机器在具体环境中的具体行为。
这意味着机器通过自主的实验和学习完善自身，而非通过早已设定好的指令和规律。
这实际隐喻着反对科学之神伟大命令的有灵论。
根据林振科这段时间对钢印的理解，从回应和情绪看，他倾向于赵永先并没有被植入钢印。
赵永先微笑道：“你大概的发展思路我已经了解了。”
“我确实认识一些古怪的医生和有高端医疗器械需求的用户，如果你未来需要，我可以介绍给你。我们星图也有不少部门开展了自己的专属医疗服务，这一部分的利润我也可以开放给你。”
“真的吗？实在是太感谢您了。”林振科很清楚，这样一家庞然大物，只要从手指缝里漏出一点点，就足够让自己刚开业的小公司吃得盆满钵满了。
“好了，我们今天的谈话就到这吧，公司注册之后联系我，我相信你在商界的发展一定会非常精彩。”
赵永先站了起来，拍了拍林振科的肩膀。
“真的非常感谢您，赵总经理。”
赵永先笑着点了点头，调出腕机，全息投影通话闪出。
“我待会还有些事，许薇，你帮我招待一下。”
休息室的门很快打开，赵永先打了个招呼，先行退场。
许薇带着笑容走了进来。
“林先生，您需要参观一下我们星图科技吗？如果你想现在就回去的话，我们也可以马上安排浮空车。”
“来都来了，那就参观一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