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骄阳当空。春末已不算宜人,炙热苏醒,欲要发威灼烧世间一切,伴随光明,抹杀所有黑暗存在。但人群依旧避着阳光,在为数不多的荫凉下穿梭。
没人喜欢高高在上的骄阳,人们更喜欢温存且平和的太阳。
纽曼在广场立柱下乘凉,他斜靠白色大理石雕刻而成的圆柱,漫不经心的抱胸,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外城广场是很出名的公共建筑,毕竟这是外城人去向中城唯一的路。除了站岗的哨兵和一些明显面试成功等待的人外,几乎无人愿意来到这里,哪怕是在附近的行人,也有意无意的远离这里。
裹着白色袍子的人从街角出现,手上提着木制手提箱,步伐沉重,似乎每一步都很用力。然而,身材魁梧的袍子快步前来,便十分引人注目了。
“巨型幽灵”游荡到纽曼身边,揭去自己的兜帽。
“你不觉得你有点太...纯洁过头了?”
纽曼姿势不变,目光向眼前的男人看去,上下的打量男人,皱起了眉头。
“透气,凉快,卫生。”
男人低着头,没人知道他在看什么。古井无波的表情不曾有一丝情感,似乎除了这个“三无”表情,脸上多一点动作都是毫无意义。
“那就等一会吧。”纽曼懒得多动一下,不过却闭上了双眼假寐。
几分钟后,男人闷哼一声,纽曼睁眼,看向男人。
“简易占卜,结果不错,过程不易。”男人皱皱眉头,简单思考后脱口。
“柏昼,你能不能把你自己那个行为改改?这个时代还没出现人工智能。”
男人摸了摸自己的平头,脸上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
“这样方便,还好糊弄人。”
随着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打趣,时间很快过去。人们孤独时,时间总是细腻过度的,一分一秒切身体会的所有,都刻画着思绪存在的痕迹。人们相聚时,时间反而粗粝了,过去的回忆和未来的畅想,随着现在一点一点碰撞让时间消弭。
正午早已过去两小时,此时马蹄声伴随车轮转动姗姗来迟。马车精致,刚下车的男人穿的相当精致,上好的红色缎布在阳光下闪耀,头发被梳的一丝不苟,“贵气逼人”四个字大概就是最好的形容。
“你们就是进宫的人?马车后面排好队,那位炼金术士呢?”男人的语气高高在上,除了炼金术士之外,他对这些卖唱的画画的雕刻的跳舞的没什么兴趣。
说白了,下九流就是供人取乐的,在封建之上的时代,要你死你就得死。无论国度,自古来就是如此。相反,你会技术,那就是比别人强,如果你会别人不会的,那你就是不可替代的王冠,就会享受到一门技术带来的尊重。
“巨型幽灵”不知何时又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又游荡到贵族面前。
“尊敬的术士先生,我是安耶洛·菲欧雷伯爵,皇帝陛下的礼仪大臣,有事耽搁还望海涵,可否知晓您的...名讳?”男人躬身,行贵族礼后谨慎的询问。
“无妨,柏昼。”
“啊,真是一个尊贵而独特的名字,您...可否为我展示一下炼金术,并非对您不敬,而是不敢欺骗陛下。”
“不可,非我愚弄,实则不妥,汝可寻一室,可一观。”柏昼神神秘秘,很明显,他成功的学会了伪装,装腔作势这一套,可是跟正在和别的乐师在马车旁聊天胡扯的某位正主学的。
“感谢您的宽宏大量,我竟忘了此事,那我们起身先去皇宫一叙,您意下如何?”
“可。”魁梧的身材提着木箱,在伯爵的盛情下,钻入精致的马车。
维琛城分三部分,外中内三城。外城外区多贫民,随处可见各种脏乱的棚户,麻木和瘦弱是这里很多人的代名词,越往里便是力工商贩和有些钱的人。
中城属于大商人和小贵族的天地,干净整洁,建筑居多。内城属于那些达官显贵的地盘,精致而充斥奢靡。
再往里就是皇室,虽然是最里,但一点也算不上小,单说皇宫就不知有多少占地,但第一次来到这里的人都会感叹一句“宏伟而壮观”。
啊,皇室,如此宏伟。群楼玉宇,高耸参天,奢华的金色塔顶泛着光彩,将太阳的光漫射在洁白的墙壁上,金色和白色的交融如此彻底,金属和土木的融合,在上乘的大理石地面上尽情绘制。
穿越园林,郁郁葱葱的色彩,不时的五彩斑斓让人以为是某处天国,园丁穿着白色的衣服,卖力的打理着,此时,园林几乎可以说存在所有颜色。
在这样的地方穿梭,纽曼也常常咋舌,如此美丽。他的眼中已经被绿色占据,他也不由得为这种景色感叹,可感叹后,他绿色的双眼中,心事也随着浮现。
他眼眸下藏不尽的心事如此迷醉,就和旁人一样为景色迷醉。可遗憾的是,只有他自己知晓,在眼眸里的绿色。
穿过园林,与安耶洛·菲欧雷伯爵分别,在一名等待多时的男仆带领下前进。
在一座大楼里绕来绕去,直到男仆停下脚步。古朴而雅致的巨大木门被推开,侍者林立持各种乐器,在中央放着一台镶金的钢琴。
苍老的男人在钢琴旁站立,旁坐着一名少女,不见朱颜,便知风姿绰约,风华绝代。
纽曼能确定,少女所散发的贵气,想来绝非一般人。而身旁苍老的男人,很明显对坐着的少女充满尊重,想必是老师和他的贵公主学生吧。
“你们排队,一个一个演奏。”年迈的声音如同即将报废的发动机,或者是堵死的鼓风机。沉闷而死板,让人不敢逾越。
纽曼的技艺的确高超,苍老的男人不时点头。那些新奇的,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演奏方式和风格技巧,更是让他连连称赞。
少女也侧首聆听,每当那些令她惊艳的乐声流入耳朵,她总想鼓掌喝彩,然而每次想如此,又看着身边的老师,她便必须矜持,不能做出不合体统的行为,不然严厉的老学究喋喋不休使她窒息。
老男人在曲终后询问纽曼各种的问题,每个回答都能让他沉思良久。脸上的老人斑发红,眼神也难得的锐利起来。
在漫长的选拔中,纽曼又和这名苍老的宫廷教师攀谈,毫无疑问,“令人惊艳的技艺,深刻的思想,优秀的为人和沉稳的性格”作为评价,使得他和那些被选拔留下的同行完全不是同一量级。
这名宫廷教师已老,若不告老还乡便真要埋骨他乡了。于是纽曼成为了新的宫廷教师,在一次次的考核中通过,甚至有人认为纽曼能力学识和年龄不符,认为他是什么邪魔,直到大大小小的检测和考验通过,那些不满的人才哑火。
即日起,他便是宫廷的一员,负责教授皇族子女,不限于音乐。
虽然纽曼觉得这未免太唐突,然而当他得知光皇帝本人就生了不下好几个,那群皇族贵戚生的只多不少的时候释然了。
千年的世家,万年的贼,纽曼并没有什么兴趣来讨好贵族。然而他必须承认,这是一条好路子。一条活着的好路子。
无论时代如何残酷,要活得像一个真正的人。即使前方很遥远很漫长,只要走下去,总有一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