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北眉头微皱,想不到这第一场就碰到这种难缠角色。江湖打斗最怕遇到这种奇怪兵器,虽说剑为百兵之首,使用者众,无非为刺、点、砍几种伤人模式,大家都在使用,对其招式有所了解,故而能够防备。
但是像长鞭这种兵器就不好说了,使用者少,与之交手完全没有经验,只能临阵应变,风险极大。
鉴于目前形式,钟北用剑而苗小小用长鞭,对方兵器长而诡异,自已想要取胜只能抢先近身相攻。想到此处,钟北打起十二分精神,不敢有半点马虎,双眼紧盯着对方右手动作。
台中铜锣早已搬至台子侧边,裴言见双方准备完毕,拿起锣锤使劲往铜锣上一敲。随着清亮的声音响起,比武正式开始。
钟北手持细剑早已欺身而上,欲要近身搏斗。苗小小心知要挥动长鞭速度上远比不上钟北,在看到钟北身形一动的同时,立即双脚用力身体倒退,顺势将长鞭挥起朝着钟北缠去。
钟北略一试探见对方识破自已意图,拉开身形与自已保持距离,欲要以兵器长的优势与自已缠斗,又无法近身,只得自已再后退,保持一种让两种兵器都无法伤到对方的距离。
几次试探过后,钟北均不得逞。
苗小小始终不让钟北靠近,只是也不进攻,长鞭偶尔挥缠只为逼退对方。
四五个回合之后,两人都对对方有了一定了解。钟北没想到苗小小如此肥胖的身体却能闪转腾挪轻松随意,苗小小也没想到钟北如此粗壮的身体却能将细剑使的细腻婉转。
两人自觉旗鼓相当,任何一方失误都会将胜利拱手相让,故而不敢贸然行动,多以守为攻,一时间陷入僵局。
围观众人见台上两人打斗远没有想像中惊险刺激,看着淡然无味,不约而同的在台下助威起来,期望以此来刺激台上两人行动。
宋远看到台上两人久未分出胜负,向乐无言问道:“乐大哥,你觉得他二人谁会胜出?”
“那使长鞭的胖子。”乐无言回答道。
“为何是他?”宋远不会武功看不出门道。
“这人心思聪明,知道比武取胜而不得伤人性命,故而依仗长鞭优势以守为攻消磨对方意志。对方久攻不下必定心烦意乱,一旦露出破绽,那他必定胜出。”乐无言解释道。
“这个使剑之人肯定也能想到。若是他继续以游走姿态与之对阵,五十招过后那两人岂不是双双落败?双方谁都讨不得好处啊。”
“你放心,那长鞭还有杀招尚未使出。马上便要见分晓了。”乐无言提醒宋远。
钟北见苗小小依仗长鞭优势只守不攻,拖延时间,明知对方在消磨自已意志也奈何不了,开始时尚且能保持平静,眼见三十招已过,难免会心浮气躁。
苗小小正是如此想法,只是让他难堪的是,钟北每次进攻一见自已退让立即也闪身后退绝不给自已机会,有样学样,与自已保持着长鞭都无法进攻的距离。再这样下去,耗完五十招限制,两人都会被淘汰,这可是任谁都不想要的结果。
比武既是武力的比拼,同时也是心理上的博弈。
三十招过后,两人似乎心有默契,在钟北再次欺身而上时,苗小小没有退后反而是迎着对方细剑而来。钟北看到如此良机怎能错过,手中细剑唰唰唰连使三下直逼对方手腕处,苗小小手腕抖动,手中长鞭直接卷向钟北身体。
细剑与长鞭各自攻向对方,此时钟北身体已靠近苗小小,按照他的想法,细剑刺向苗小小手腕逼迫他弃鞭,对方没了武器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哪怕此时长鞭已卷向自已也毫不在乎。
他认为细剑会比长鞭先到,更是想过以身体来硬扛鞭尖击打之痛也要用细剑逼迫对方认输。
可惜钟北错了。
错在他只是认为长鞭仅仅有长度优势,远没有想到苗小小的长鞭却另有杀招。在长鞭卷向钟北身体时,他这才发现,先前附着在长鞭顶端柔软的细长绒线此刻已锋利异常,根根如银针般发生耀眼的光芒,与长鞭尖端形成抓手样式刺向自已胸前。
剑未到而长鞭先至。
钟北的细剑想要点到苗小小的身体部位必须以自身身体硬接长鞭顶端尖刺,若按钟北先前所想顶多是被长鞭扫到,受点皮外伤,而此刻若是执意进攻却是能直接丢了性命,仅是一场比武,那是根本划不来的。
电石火花之间,钟北已权衡好利弊,只得收回进攻之剑,强行扭动身体避开长鞭顶端尖刺。如此一来,身体失势丢掉先机只能被迫防守,不免显的手忙脚乱。
苗小小的长鞭顶端尖刺距离远且杀伤力十足令钟北颇为忌惮,争斗起来畏手畏脚,不仅没讨到半点便宜,反而被对方多处刺伤,不到三个回合,钟北已无力招架只好弃战认输。
“单国苗家沟苗小小胜。”会场主持大声宣道。
“兄弟手段高明,令人佩服。”钟北虽然认输却是一脸不屑,认定对方不过是占了兵器之诡异,胜之不武。
“先前已提醒过钟兄要注意了。”苗小小也不恼,肉嘟嘟的脸上满是笑意,双手抱拳向钟北行礼。
规则之内,他赢了。
钟北冷哼一声,敷衍着朝苗小小抱拳过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擂台,显然是心有不甘。
“果然是那使长鞭的胖子胜出,乐大哥说的没错。”宋远赞叹道。
“若是性命相博,我更看好用剑的那位。只是这两人招式粗糙,天赋一般,再练个十年八年也难有突出表现。”乐无言评价道。
裴言此时已大声念出:“第二场比试,由隨国白叶城李慕豪上台抽签。”
话声刚落,人群中一翩翩少年手持长剑昂首而出。
众人多有见过此人,知道李慕豪李家也是城内数得上名号的大家族。
李家老爷经商发家,不喜舞刀弄枪,更不掺和江湖中事,只是儿子李慕豪自小顽劣,时常带人牵狗惹事生非,某日被一江湖好汉教训一顿后便萌生学武念头。
李家老爷拗不过儿子苦苦哀求,重金四处求师,倒也觅得一云游高手师傅,每年到李家呆上三五个月指导李慕豪,十多年来师傅称职,徒弟学的用心,至少在年轻一辈中李慕豪也算得上声名在外。
再加上李家老爷乐善好施,眼见儿子学武后脾气秉性大有改观,对江湖人士格外友善,在场众多之人不少受过李家恩惠,此时见李慕豪出场无不大声吆喝助威。
李慕豪走至台中,仆人依旧是摇动竹筒后将之递上。
李慕豪看也不看两指夹起一根竹签交给裴言。
裴言按照惯例将竹签上红色盖布取掉,看上一眼后稍有一愣,不过还是大声念道:“隨国白叶城裴天临。”
“谁?裴家的裴天临?”
“这下好看了,两人都为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看是谁更胜一筹。”
“李慕豪这手气也太差了,抽谁不好偏偏抽到裴家人。以他的实力至少是前五以内,这下好了,头一轮就要被打下去了。”
众人听到裴言念出裴天临的名字时,各式表情浮于脸上,个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惊讶、有惋惜、有偷笑还有兴灾乐祸的,不尽相同。
有人替李慕豪惋惜,有人觉得二虎相争必有一伤,于已有利,更多的人则是充满期待,大伙只是知道裴天临声名在外,至于实力如何却没亲眼见过,此时刚好一睹为快。
到底真如外界所说天赋异禀,实力超群还是只是他老爹名声下受庇佑的豪门二代。
坐在高台之上另外六位评判此刻早已望向裴相通,只见他稳坐当前,脸上挂满微笑,并未有任何情绪波动,似乎是比试之人与已无关,又似乎是稳操胜券,无需担心。
李慕豪口中暗骂一声,眼见着裴天临从擂台另一侧走向自已,其人左手持剑,身材修长,在锦衣华服修饰下贵气逼人,微风轻拂,衣摆随风飘动,冷傲俊美的脸庞上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自已,似一潭古池深不见底。
每步行来,沉着稳健,有股无形的气势由他身上散发而至,李慕豪没来由的慌了,待到裴天临走至面前时,早已露怯,眼神不敢相望。
裴天临忽然笑了。
这等情形让宋远羡慕不已,在裴天临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忍不住叹道:“怪不得听黄老爷说这人有太多姑娘喜欢,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见乐无言并未搭理自已,又接着说道:“赶明儿,我也去做一套像他那样的衣服,穿在身上才会有这种气质。”
乐无言见宋远自顾自的说着话,扭头看了一眼,心中暗想:宋远虽说面容姣好也算是美男子一枚,只是自小生活苦难,终日为生活奔波,裴天临这种几代人传承的富贵之气又岂是一套华贵衣服能给予的。但见他说着开心,也不打断,任由他胡思作梦。
擂台上。
“裴兄,想不到会是你。”李慕豪苦笑着率先打招呼。
“我也没想到会是你。”裴天临笑道。
“我虽非你敌手,也当全力一试。”李慕豪正色道。
“请便。”
裴天临说完简单的两字之后,并未有任何动作。
李慕豪知道对方是要给自已机会先手,当下不再多话,拔出长剑,扔掉剑鞘,挽出一个剑花刺向裴天临。
剑到而人未动。
裴天临眼见剑尖已至,只是微微一笑,左手轻抬只将剑鞘拿至面前,时间角度拿捏刚好,剑尖不偏不斜正击中到剑鞘之上,发生叮的一声清脆声音。
李慕豪撤剑再攻,长剑横扫,裴天临只是轻轻一跃便躲开,身形后退的过程中长剑未碰到身上衣物一丝一毫。
李慕豪口中说着全力一试,只是强撑嘴舌,所用力道招式哪有平日半点气势,这不痛不痒的攻击对裴天临来说没有半分威胁,他当然知道此刻比试的对手内心早已是未战先怯。
两人同住白叶城,平日多有交往,于已于对方都较为熟悉。
李慕豪在剑术初有成效之时与人对战几无败绩,渐渐心生狂妄认为在白叶城内年轻一辈中再无敌手。此时,裴天临声名正旺,与李慕豪一并享有“白叶双英”的美誉,双方此前并无交集,对方实力如何皆不得知,于是两方均有试探对方的念头。
某日夜黑,裴天临正于榻上假寐,忽闻破风之声响起,睁眼看来只见一黑衣人立于房内。
“阁人何人?”裴天临冷声问道。
黑衣人不答话,只是盯着人看。
裴天临初时心生戒备,以为有刺客袭杀,但见黑衣人在自已准备妥当后方才将长剑向自已刺来,已然心生明了。
这人与自已无仇无恨,深夜造访不过是要与自已比划而已。而且是选在夜深人静时避开旁人耳目自是不愿让人知道比试结果,略一思索便知道眼前之人是谁。
年轻人心高气傲,别人有意来寻衅,自然要给对方点颜色看看,当下豪气冲天,剑在侧边不取反而直接拿起桌上毛笔,以笔代剑欲与黑衣人相斗。
黑衣人显然是被裴天临大胆举动震慑,心一横再不顾虑自已兵器优势,向裴天临杀到。
这番打斗说快也快,说精彩也精彩,双方各自使出绝学,裴天临用笔代剑使出裴家剑法,黑衣人依仗长剑锋利一味进攻。怎奈实力确实有差距,不到十个回合,裴天临一只毛笔蘸染墨汁后点在黑衣人胸前,由黑衣渗透至皮肤之上。
墨汁冰凉,黑衣人跳动的心也随之凉透。
事隔多年,李慕豪潜心钻研剑术已然大有长进,只是碰到拥剑而卧剑不离手的剑痴裴天临却仍然有不少距离。
此时,李慕豪持剑再攻,裴天临双脚轻点地面,平地跃起三丈高,于空中调转身体剑身朝下攻向地面的李慕豪,剑仍未出鞘。
李慕豪不见裴天临人影,仰头而望,对方剑鞘已然杀到,慌忙之中用剑身阻挡,只听到砰的一声,剑鞘与剑身相遇,巨大的下压之力将整把剑推向李慕豪身体,平平压在胸前。
力道未减,李慕豪难以抵抗,叉开双腿,分散身体承受重力。
裴天临悬于空中,仅靠剑鞘顶部与剑身交集点支撑身体,见李慕豪双手持剑咬牙支撑,汗如雨下,心知略微使力对方必将难以承受。
“嘭”一声巨响。
围观众人见那李慕豪双腿再也站立不住猛然跪于地下。
在李慕豪双腿跪地的一瞬间,裴天临借助反弹之力身子再次跃于空中,于空中略一停顿后借助风势飘然落于擂台一侧。
十招刚过,胜负已分。
李慕豪双腿跪于地面,兀自大口喘着粗气,停顿片刻后方才用手拄剑站起身来,见对面裴天临距离十尺有余,笑盈盈的看向自已,李慕豪双手抱拳说道:“在下败了,多谢裴兄指教。”
裴言声音此刻再次响起:“隨国白叶城裴天临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