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响动格外明显，沈桓不管不顾冲进来便看见了跪在地上依偎着哭泣的两人，目光忐忑间又落在上方沉默呆坐着的沈念曦身上，沉闷的空气里只差有点火星子就会爆燃。
沈恒狠狠瞪向一路想拦又不敢真动手的护卫、丫环们厉声怒斥：“都滚出去！”
这府里的人素来有眼力见，一看这情形便知道事情非同小可，见王妃没有多言便也依言关上门都退下去了。
沈桓暗自呼了口气，早知这两姐妹难缠，却没想到是这般固执偏激不肯退步，沈桓冷冷望着地上半死不活的李氏，恰与她视线相撞，警告愤怒意味不言而喻。
李氏原以为眼前的沈桓是幻觉，直到看清他那双犹如毒蛇冰冷没有感情的眼睛后顿时像是被野兽咬了一口般挣扎着要逃，疯了一样重新跪好双手合十不停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别折磨我了……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不做什么国公夫人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
沈桓压抑着上前扇她的冲动，紧捏着拳头冷声道：“李氏，你当真失心疯了，佑兴的前程、念晚的荣华，你全都不顾了吗？！”
李氏像是被突然扼住了咽喉，瞬间就停止了哭闹，泪水流过撕裂的伤口被灼烧得疼痛，她睁着浮肿的眼无助望着沈桓，抖着嘴再也说不出半句话。
沈念晚搂着李氏抖得厉害的身体，红着眼直视沈桓无畏道：“够了！你除了会拿这些逼她，还会做什么？！”
沈桓看着素来讨巧卖乖的女儿敢这么同他说话，一个家被搅弄成这样，他位极人臣，这一路走来他应付过多少狡猾的狐狸，可面对眼下这局面，他却头一回觉得迷茫，心中情绪纠缠不清，愣是让他开不了口。
被泪水糊住的双眼看不清眼前的一切，沈念曦垂首盯着自己紧紧扣在扶手上的指节，任由泪水一滴一滴砸在手背上，她偏头看向站在前方正在措辞的沈桓，缓口气才慢慢起身朝他走去，“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沈念曦似被牵动着的木偶，麻木盯着沈桓一字一句道：“是我忤逆了你，是我不听你的话，你为什么不把药下给我？为什么不毒死我？”
沈桓霎时似被冰雪浸透了全身，周身寒意四起，他保持着冷静看向沈念曦牵动嘴角缓声道：“孩子，你这是伤心糊涂了，怎么能为旁人几句污言秽语，就怀疑你的父亲呢？”
“纵然你们已经没了夫妻情意，即便你眼中只有权势地位，可她为你生了两个女儿，操持沈家、服侍公婆，从未有过半点差错，你不爱她却也不肯放过她，你还强迫她……我娘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她？还有那个未出世的孩子……被他的父亲嫌弃，所以他来不了这世间，那个孩子又有什么错……”沈念曦泪如雨下，站在沈桓面前哭得绝望，“我娘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狠心？她是无辜的，该死的是我才对啊，爹啊！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沈念曦茫然上前抓住沈桓的手臂，哭得声嘶力竭：“爹！爹啊！你为什么不肯放过她，明明该死的是我啊……她好不容易才卸下枷锁，她熬了这么多年才做上自己喜欢的事，她只是想安安静静的待在自己的园子里种地而已，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她……”
沈桓被她绝望的嘶喊扰乱了心神，闭上眼脑海里是抹也抹不去的过往，良久，他垂眼低声叹息，忍耐良久终于吐息:“小满，你误会了，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
他确实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
沈念曦几乎哭到背气，便是有陶陶搀扶着她也没了站立的力气，抓着沈桓的手臂跪倒在他脚边，听到这道貌岸然话又蓦然笑起来，她松开紧攥着的手，跌跌撞撞后退几步借着陶陶的力气勉强站起身，转身慢慢朝内室走去，末了只淡淡开口：“滚吧，都滚出去。”
沈桓望着沈念曦单薄脆弱的背影，一向只有精明算计的眸子里难得透出几分无措，他低低轻唤：“小满……你……”
沈念晚搂着虚弱的李氏还跪在冰冷的地砖上，自从沈桓闯进来那一刻她就知道娘的命算是保住了，她便也没再多说话，默默听着沈念曦声泪俱下的质问，此刻看着沈桓愧疚失落的模样，却只让她觉得讽刺。
多少绝情恶毒的事都做得出来，现在竟然还会觉得愧疚吗？
毒蛇怎么会有温度，无非是惺惺作态罢了。
沈念晚胡乱抹了一把眼泪，搀扶起同样狼狈的阿娘，她没再理会沈桓，自顾自扶着阿娘往外走，“娘，我们走。”
园子里寒风簌簌，沈念晚用自己的斗篷裹住李氏，和碧萝一左一右扶着她吃力走在积雪之中，梁王府可真大，大到她们走出府门前脸已被风吹得冰冷，身上却浸出了薄汗。
沈恒回过神后便连忙追了出来，在沈念晚将上马车时拦住她们，略有些急切道：“你要把她带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