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的路好像比以前更远了一些。
阿月在前面驾车，术心一个人在里面坐着，微微的颠簸此刻都变得极大起来。
哐当哐当，沐飞悦感到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被挖空了，她觉得空荡荡的，空荡荡的。
几乎是盲目的，她被阿月的叫声叫醒，下车，领进客栈。
在客栈安顿好的时候，天才微微亮，因为是元宵的缘故，街上到处都是商贩和小摊，起得早的妇人们已经开始出来买今日的菜肴了。
又坐了一会，街上人声越发喧闹起来，沐飞悦使劲掐了掐自己。
“阿月，等会我们去买几套女子的衣服，买点胭脂。”沐飞悦望着窗外。
“小姐，我们不是没钱了吗？”
是的，沐飞悦当然知道，她们手里的银两，根本撑不了多久，而且，自己这张脸，和妹妹的有四五分相似，不管是遇到害死妹妹的人也好，还是村子的人也好，尽管概率都不大，但是，都是很麻烦的。
她必须有一个强有力的靠山，一个全新的身份！
再也不能和以前一样了，她必须改变，从里到外！
“小姐，小姐？”
“阿月，你听我的就是，好嘛？”
沐飞悦转身走了过去，轻轻摸了一下阿月的头。
阿月才14，从小跟着自己，不管自己怎么对她发脾气，她都未曾离开过。
往后的路。。。。怕是再难一起走了。
话罢，她自顾自地换起衣服来。
他们只带了一件女子的衣裙，暗紫色的夹棉小袄，已经水洗过好几次了，旧旧的。
梳洗以后，她又吩咐阿月给她编发。
镜子里的女子和刚才是截然不同的。
黑色长发垂在肩上，衬得整张脸端庄温柔，好一个窈窕淑女，淡淡忧伤。
紫色袄子更让她看上去有些不食人间烟火，惹人怜惜。
阿月诺诺地开口，“小姐。”
“阿月，我只是不想说话，原谅我，好嘛？我去楼下，你在这等我？”
沐飞悦微微笑了一下，刚走到楼梯，突然想起来什么，说了一句。
“阿月，以后记得，我叫术心。算术的术，心里的心。”
客栈并不算上好，女子背后的木板略有些残缺，古色古香的颜色，微微的晨光照在她的脸上，落寞非常。
她声音极为平淡，脸上亦有笑容，可是阿月却觉得，难受极了。
掌柜还没起床，术心坐在桌上等了一下，伙计们正擦着桌子。
术心眨眨眼，微微用力地咬了一下下下嘴唇，走到一个伙计身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悦耳一点。
“郎君，我想请问，都城可有姓公孙的大户人家，且有一个男子生的极为好看？”
伙计刚拧干毛巾想擦擦桌底，猛地身后传来天籁之音，一个着急竟趔趄跌倒，术心吓得连连退后。
伙计定睛一看，妈耶，这小娘子生的可真是漂亮，大眼睛，高鼻梁，皮肤又白个子娇小，这一看就是大户人家最喜欢娶的贤惠佳人。穿着简朴，浑身无一点首饰，依旧盖不住身上的诗书气质。
“啊呀，狗蛋，你这是看到美人紧张了！”
屋里一阵哄堂大笑，术心脸臊得慌，旁边起哄的一人见状，圆话道：
“小娘子，你问的可是那公孙侯，家世显赫，更绝的是长了一张就连公主也追不到的脸。”
“我不知道呢，我妹妹只说，他生的极为好看，定是万中无一，可惜她生病了，来不了都城，我只是想见那人一眼，好画个画像，圆了我妹妹的心愿。”
“小娘子小娘子，那就是公孙侯了，这世上有几人有那般容貌，又是个为民的好官，定是，定是！”
叫狗蛋的男子摸摸屁股，笑嘻嘻走过来。
术心往后退了一步，
“小娘子，今天可是元宵，那公孙侯统管都城守卫，定会出来巡视，你只需要在那集市中心等待，定能看到他，你可知，这都城，今天等着见公孙的人，那可是现在就排起了队伍。”
又一个伙计出声。
“对呀对呀，小娘子。”
说话间，大堂五六个伙计全部围到了术心身边。
她只能后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不能慌，不能慌。”
“你们干嘛！小姐！”
阿月愤怒的声音自楼顶冲下来，啪啪啪啪！
小姐从小就不喜欢和人相处，这些男子，真是坏！
“你们在干嘛，怎么欺负起客人来了！”
从后面进来一个中年男人，大腹便便，颇有些威严。男子身穿织金的云锦，一看就是客栈的掌柜。
“姑娘，对不住了，我这些伙计和你年纪相仿，只是想与你亲近些，并无恶意。”
男人怒目，伙计全部乖乖站到一旁，齐声对术心道歉“小娘子，对不住了。”
这老板还真是深得人心。
“掌柜的，不打紧呢，这几位郎君也是为我解惑。”术心躬身行礼。
掌柜极为迅速地打量了术心一遍。
一看就是落魄人家的小姐，姿容秀丽，知书达理，旁边的丫鬟都是明眸皓齿。
“掌柜，我想请问，这都城可有适合女子的营生，我妹妹重病，需要银两，望您指条路。”
术心大胆上前，深深鞠躬。
“姑娘，你言重了，我也只是一介匹夫。”
掌柜眸子微沉，她这样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腹有诗书，可以去做清倌人，赚钱不是难事，奈何，看着又是一个柔弱性子，怕是。。。
“掌柜的，您是知道的，对不对，麻烦您帮帮忙！”
术心做了万福，迟迟不起身。
掌柜见她心意已决，只得把她扶起，叹气道：
“姑娘，那醉仙楼，有清倌人，专门为豪门子弟消遣用的，只要你有一技之长，”
“小姐，你不要去那里。”
阿月心急如焚地摇晃术心的手，打断了掌柜的话。
她没读过书都知道，那不是好地方，话本里去那的姑娘，最后都。。。。。
“阿月，我只是问一下，不去的不去。”
术心又问了下成衣铺在哪，谢礼作罢就带着阿月上楼去了。
到了楼上，术心赶紧做着样子躺在了床上，嘱咐阿月快点睡下来，睡前还特意燃了支香。
小姑娘没有起疑心，见自家小姐还能想着睡觉，心里安心许多，不一会就睡熟了。从师傅那赶回沐家村，又从沐家村连夜赶到都城，她们是真的很累。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睡熟的呼吸声响起以后，她的小姐很快就爬了起来。
出了客栈，直奔醉仙楼去了。
女子并不确定她现在做的这些是否是对的，或者说，她压根没想仔细思考过。
她就是觉得，她必须做些什么。
最好，是一些让自己觉得痛苦的什么。
如此，她想：以后见到阿爹阿娘，也不至于，太过愧疚。